约瑟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她心里怅怅的，起床洗漱恰巧和站在卫生间里擦脸的菲纳菲娜四目相对，两人客气地道了声早安，像突然拨开唱片机的唱针一般闭嘴不语。
应该为昨天的事情道歉，约瑟拿着白色毛巾，一边洗漱，一边思索，她走出卫生间，对菲纳菲娜说道：
“昨天晚上——”
“吃饭吧。”
约瑟默然点头，同菲纳菲娜离开宿舍，听不出她的情绪是否糟糕，语调很平缓，不像伤心时那样低沉，也不像生气时急促，但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
抵达食堂，约瑟屏息细听，只有金属餐盘碰撞的声音，她看着光滑地板上脏兮兮的黑色脚印，思忖大概是云把地表所有声响都吸了进去。
两人照常在窗口点菜，和昨天一样的食物，同样坐在角落。
约瑟安静地吃饭，委实找不到话题，还是菲纳菲娜开口：“今天就要分班了。”
“是啊，不过我们会在一个班。”
“都是D级。”
双方再度陷入沉默。
校长从食堂后门走进来，身边站着一位女性，人群霎时骚动起来，热闹的氛围就连空气都有些温暖。
“有什么特别？这么激动。”
“看胸口。”菲纳菲娜提醒。
约瑟转身查看女人胸口佩戴的勋章，“狮鹫？”
“皇家魔法师的标志。”
“比校长还厉害？”
“校长可没有勋章。”
“这种级别的魔法师来学院做什么？”
菲纳菲娜没有回答。
约瑟仔细端详穿着哥特式长裙的女人：
她面颊凹陷，小小的鼻子，尖锐的下巴，重垂的眼睑，活脱脱饿死鬼模样，肌肤像纸一样白，手臂与手指营养不良似的干瘪，几乎只剩下关节。
“真害怕她散架。”约瑟转回脑袋，看着菲纳菲娜。
“恐怕只有50斤。”
“感觉一拳就可以打倒。”
“有点可怕。”
“其实我不经常打架。”
菲纳菲娜摇摇头，“我是说那位女性很可怕，她的眼睛就像死掉的鱼一样浑浊，看得人起鸡皮疙瘩，形象气质也很差。”
约瑟再次把目光对准瘦弱的女人，她笔直地站在食堂中央，确如其说，眼睛浑浊不清。
“有点熟悉。”
“你认识？”
“不认识，但她那股压抑的气质我好像在哪里感受过。”
“在哪里？”
约瑟陷入沉思，寻根问底似的在脑海中搜索，“想不起来，莫名的熟悉。”
“既视感，有些时候我也会对某个地方异常熟悉，但确信是第一次来。”
“或许是这个原因。”
闲谈间，校长带女人来到约瑟跟前，介绍道：“她就是破例录取的学员。”
女人礼貌地弯腰，声音很小，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只看见她嘴唇动了动。
“不好意思，”约瑟掏掏耳朵，“我没听清。”
“你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格罗瑞娅。”
“格罗瑞娅这个姓氏很复古，爱丽丝却很大众化。”
“啊哈哈哈。”约瑟不知道怎么回答，“随便取的，我是孤儿嘛。”
“旁边这位是？”
校长移动到女人右边为她介绍，“菲纳菲娜·梅琳达。”
“基托应该不会让女儿来魔法学院。”
“所以才让你亲自跑一趟，”校长从口袋里掏出名单，“只要你把学员名单交上去，基托伯爵反对也没用了。”
女人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眼，“今年只有21位，又全部是D级——她也是？明明被破例录取。”
校长把约瑟检测魔法亲和力的事情说了出来，女人很感兴趣，想要观摩一番手链。
约瑟不情愿地摘下手链，实在是不想把手链递给阴沉沉的家伙，就算对方是皇家魔法师。
“古老的魔法道具。”女人拿在手上观察，握拳捏碎手链，然后把碎片丢进约瑟的餐盘，“不好意思，这上面有股讨厌的气息，让我情不自禁。”
约瑟先是看了看校长，而后直视女人浑浊的双眼，“这东西很贵的！”
“阻碍魔法的道具，不利于你打通回路。”
“那也是我的事，你凭什么——”
菲纳菲娜按住约瑟的手背，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约瑟舔舐几次嘴唇，“你得赔我！”
女人缄默不语，转身离开食堂，没走几步就被约瑟叫住，“还有什么事？”
菲纳菲娜紧握约瑟的手，劝阻她不要惹皇家魔法师生气，但约瑟执拗地摇头，说道：“一定要赔，还故意把碎片扔进餐盘，皇家魔法师就可以蛮不讲理？”
女人静静地听，“想要多少钱？”
“不要钱，我要你赔我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
“做不到，但我可以给你差不多的道具。”女人凭空掏出一枚蝴蝶戒指，丢给约瑟。
“我就要手链，赔不起为什么要捏碎？”
校长嗅到浓郁的火药味，赶紧走到约瑟身边，低声道：“可以了，手链我想办法复原。”
女人阴沉地笑，刚走几步，再一次被约瑟叫住。
“又怎么了？”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迪莉·柏琳娜。”
约瑟轻轻重复一遍，目送她离开食堂。
菲纳菲娜抱怨道：“知不知道惹怒皇家魔法师，是会被砍头的！”
“只是看不惯她的做派，凭什么捏碎我的物品！”
“不是说阻碍类道具，不利于打通回路？”
“你还真信？”约瑟把餐盘里沾满油渍的碎片取出来，用菲纳菲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明显是故意捏碎的。”
“还好没有生气，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你焦急起来还挺可爱。”
菲纳菲娜挥舞小拳头砸在约瑟的脑袋上，“我打人很疼的！”
“承受十次，不在话下——开个玩笑，真打啊？！”约瑟闪身躲避，捡起地上的蝴蝶戒指，“看着就没有手链好。”
“我可以帮你找找有没有卖手链的地方。”
“花你钱挺过意不去的，不过——我们的关系算好转了吧？”
“什么意思？”
“在宿舍的时候你都不和我说话。”
“只是想你离开以后，我要怎么办。”
“又不是不来这儿上学，再说，我不一定会走读。”约瑟轻轻抚摸菲纳菲娜的头发，“虽然没办法向你保证，但我尽可能回来住校。”
“这个事情都可以先放到一边，以后不许招惹皇家魔法师。”
约瑟敷衍地点点头，她才不会轻易放过这家伙。
迪莉·柏琳娜。
有点耳熟，约瑟仔细思索，她确信以前没听过这个名字，熟悉感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结构，温妮的名字和这位皇家魔法师差不多。
一位叫奥琳娜，一位叫柏琳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