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已经死了。
尸体惨不忍睹。
杜林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家伙不成人形的样子，不过看了两眼之后，他就失去了兴趣。
还是干正事吧。
所谓《九转洞玄秘录》，从名字上判断，似乎是**教典籍，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样。它的内容极度晦涩难懂，想要解读其中的只言片语都是极为困难的。杜林在过去上大学的四年里，曾经利用大学的图书馆做过很多研究，也只是解读出了其中的一篇。
这是讲的一个献祭仪式。
说是献祭仪式，其实根本称不上严密，不如说，这个仪式很有特色。步骤非常简单，只需要在人牲的北边站好，然后发出声音，向着神祇诚心诚意祈祷就行了。原文用特别古朴的语言特意强调了要像在祭祖一样严肃。
“真是莫名其妙的仪式，这种东西真的能有效果吗？”
杜林直到现在都很怀疑。他之所以任由歹徒把自己绑起来带走，就是因为要顺水推舟，举行这个仪式，否则就凭歹徒的智商，早就倒在他家的某个机关陷阱之下了，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可是，这毕竟是他家祖传下来的典籍，父亲交给他，祖父交给父亲，曾祖父交给祖父，越往前追溯，就像埋在祖庙里的牌位一样，越是抬得高，也就越是模糊不清。
父亲、祖父、曾祖父，都因为知识不够，说是仙人传下来的宝贝，却因为大字不识而砸在了他们那么多代人手里。
他们试过很多次，连看都看不懂，自然不得其门而入。
实验吧。
只要真的试试，就知道结果了。
杜林曾经把原稿的一小部分拿去做检测，发现连最先进的碳14测年法也不能断定这本书的年代。
不，也不能说是没有结果，只是结果太过于奇葩了，就连检测的人也难以置信，最后给他报告的时候说了句：“你是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能不能发论文的时候提一嘴我的名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杜林认真背诵起了道德经。倒也不是特地选择了这一篇，而是因为这篇够长，有五千字。他打定的主意是，如果五千字背完了还没有效果，那就算了。
仓库里一片黑暗，没有风，周围也没有声音。静悄悄的。他闭上了眼睛，能够想象得到就在十公里外，这座名为“上海”的城市才刚刚入夜，华灯初上，游人如织。他的故乡还要溯长江而上，先到已经半沉入水底的武汉，然后是……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念完了。
杜林想要停下来，收拾现场，顺便叫自己的小伙伴来帮忙。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既不是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被什么外力给钳住了。
就只是字面的意思，动不了了。
杜林有些诧异，紧接着，他平静了下来，仔细观察后续的反应。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他的嘴还在动。
但是说的话已经变了，不再是中文，也不是外文，也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能模仿出来的声音。
是什么呢？
一旦他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他眼前的黑暗就开始变换，明明动也动不了，景色却开始移动。不，准确来说不是移动，而是正在消失。
黑暗中隐隐约约呈现出轮廓的建筑物，那些机器、板凳、绳子，甚至是灰尘，都像是凝固的颜料猛然间被扔进了一缸水里，开始分解，散出烟一样的物质。杜林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虽然怎么看都像是烟尘，但实际上不可能是烟。
一开始，分解的速度还很慢，不一会，就明显加快了。从远处开始，一步一步靠近杜林所在的位置。
这时候，杜林猛然察觉到了，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毫无理由，也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他就是这么觉得。他还想起来自己以前鬼压床的经历，那种无法移动的感觉和此时一模一样。
不，比那时候恶心多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崩解，包括他自己的身体——尽管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痛觉，但是面前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烟一样飘散在空气中，包括远处原本灯红酒绿的上海，也像是从火电厂的烟囱里窜出来的一连串黝黑的滚滚浓烟。
下一秒，他看见了银河。
而且视角非常奇怪，就像是站在许多光年以外来从正上方观测银河系一样，能看清楚银河系的旋臂。不，在这个情况之下，杜林更愿意把银河系看成一条正在蠕动的八爪鱼。它吞食的目标……好像就是自己。
这个过程是不连续的。
就像是真的在做梦一样，杜林经历的东西完全是断裂的，上一秒还在观看壮丽的星际景色，下一秒就到了一个蠕动的、正在发出轰鸣的空间。
他似乎正漂浮在什么地方，但他感觉不到有任何液体。只是单纯的漂浮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拖着他。
“呕……”
不仅如此，还有难闻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这里就像是把整个宇宙的垃圾都堆到一起了，什么味道都有。并不只是单纯的臭味才是难闻的，杜林从前就知道，只要空气不流通，或者说把香水、汗味、厨房垃圾发馊的味道以及其他各种个样的味道混合起来，那种味道比单纯的臭味要恶心十万倍。
现在他就在体验这种气味。
噩梦。
完全就是一个噩梦。
杜林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个所谓的仪式是这种东西，他说什么也不会多此一举的。
好好地把歹徒的尸体给埋了，然后扬长而去，回家点个火锅外卖，叫上自己的朋友，几个人一起快快乐乐地聚餐不好吗？玩累了就直接睡，没问题的。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非得研究这玩意不可？
他被洪水冲了出去，一道激浪打过来，他正好处在浪头上面，看见了他的故乡。
在水底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着光。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杜林猛地睁开眼睛。
天上下着滂沱大雨，鼻腔里传来垃圾堆特有的刺鼻味道。
这是……哪里的小巷子？
顶上只露出了天空的一条缝，没有阳光，只是一片黑暗。
自己穿越了？还是在做梦？
分不清啊，杜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欢迎来到新世界，契约人。”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难辨男女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