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我坐在教室里等待着老师的到来。魔药学的教室就像是个厨房与化学实验室的综合体。烟雾缭绕的教室正中央是一个黑色的大铁锅,锅里绿绿的半透明液体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散发出一种香料的味道,很符合我对女巫的大锅的想象。
两个学生共用一张的桌子围着中央的大锅,形成了以大锅为中心点套在一起的几个方形,每个位置上都放着个冒着火苗的魔法装置,怎么说呢,总有一种煤气灶的既视感,煤气灶上面则是一个可以用来吊锅的小架子。桌子上原先黑色的漆掉的快差不多了,露出了下面木头的原色,仔细看还可以看到有人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的“布列特尼是只大毛鸡”之类不明所以的话。
我玩了一会儿魔法煤气灶,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都来了,大约有二十几人,大多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青少年,偶尔也有几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青年人,他们都拣着还空着的座位坐了,后来的也都就近坐在了离门比较近的座位,而我旁边空着的位置则一直没人来坐。
学校的上课钟声响了起来,随着一阵皮鞋的啪嗒声,一个戴着方方的黑眼镜的男人走进了教室,他穿着棕色的套装,脑门光秃秃的,如果不是背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教授。
“早上好各位,欢迎来到我的魔药学课,”教授走到教室中央放下麻袋,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姓莱特,相信你们中的有些人已经认识我了,你们可以叫我莱特教授或者莱特先生。本学年。。。”
莱特先生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所有人都向教室门口看去,马克气喘吁吁地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提着他的小锅,我看到他把课本和一大堆东西都塞在里面,卷成了一团。
“卡尔冬先生,您来迟了。”莱特教授揣起手说到。
“对不起,莱特教授,我走错了教室。”马克表面上诚恳地低着头道歉到,大眼睛却不时抬起偷看一眼莱特教授的神情。
莱特教授看着马克,扶了扶眼镜,说到:“进来吧。”
我跟随着马克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很明显,就只有我旁边的那个座位是空着的了。我把我的东西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马克低着头穿过教室,在我身边的座位上放下东西,坐了下来。
“早上好,伊琳娜。”马克一边铺开纸笔一边低着头小声说到。
“早上好。马克。”我用手遮住嘴,轻声回应到。
“关于昨天的事情。。。”
联想到今早汤姆的话,我赶紧开口阻止他,“不要想太多了,我只是看你很伤心才想安慰你一下。”
“哦,好吧,但是。。”
“我说了别想了!”我不小心提高了点音调,结果莱特教授不满地望了过来,我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
他走过来拿起我的课本看了看,“斯维蒂小姐,请问您与卡尔冬先生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吗?”
“没,没有什么要分享的。先生。”我能感觉到全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脸上,我尴尬地低下头,把脸都埋进了我的课本里。上课第一天就给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太棒了。
莱特先生一转过身,我就愤愤地瞪了马克一眼,他心虚地别过了脸不敢看我。
“魔药学是所有魔法的基础。我们目前已知的所有魔法中,九成以上都需要各种各样的药剂作为施法的素材。一名优秀的巫师同时也一定是一位优秀的药剂师。”莱特先生讲着一些魔法的基础知识,我趁机发起了呆。这些基本知识,我早在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魔法时就已经通过父亲的书了解了。
简单来说,不同于许多rpg游戏里那样有着法力值或者魔力这样方便的东西,在这里,想要施放魔法就需要对应的素材,就像是想要发生化学反应就必须要有能够发生反应的物质,魔法是不会凭空产生出来的。
越是强大的魔法需要的素材就越是珍贵或者繁杂。准备完材料后,则需要创造适合反应的环境,也就是魔法的仪式,可能是念几句咒语,可能是把素材按某种阵型摆好,也可能是原地跳一套广播体操似的舞蹈。而当一切都完成后,就是等着反应的发生了。
这一套流程中存在着许多变数,即使是非常有经验的巫师也不能百分之一百确保自己的每一次施法都一定能成功。原本用来释放火球的法术可能因为咒语中一个音节的错误而把施法者自己变成一个浑身冒火的大火龙果。
总之,由于施放条件的限制,魔法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门槛,有许多魔法属于一般人学会了也没有办法收集到素材,练一练剑术武功什么的都比盲目地追逐这些魔法靠谱有用的多。尤其是帝国发生了工业改革后,一些新发明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取代某些魔法的势头。其中就包括可能导致自己变成火龙果的火球术。
所以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要么是富二代要么是贵族,来到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学习一些对于上层阶级来说更具有实际价值又不那么危险的魔法,然后通过瓦伦蒂考验拿一张证书回去向家人交差。
而通过考验后,会选择继续前往白塔研究那些真正强大却危险的魔法的学生少之又少。这一类人基本都是既非富二代又非贵族的,真正的有天赋而又热爱魔法的学徒。这些勇敢的魔法学者最终要么会幸运地存活下来并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要么会在某一天出现错误而导致自我从世界上永远消失。不过有时候,即使是真正的巫师也会消失。总之,想做巫师就只有一句话,怕别干,干别怕。
当然,我属于拿一张证书就准备走人的那一类,魔法什么的还是太危险了。
“今天是第一堂课,我们就从简单的开始。”漫长无趣的介绍过后,莱特先生总算开始讲些让我感兴趣的内容了,他打开搁在一边的麻袋,对着所有人展示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我看到里面是一些黄色的小花,“这是什么,有谁知道吗?”
没人作答,教室里安静得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莱特教授拿起了点名册一连点了好几个同学,所有人都只是站起来摇摇头,就又坐了下去。他失望地推了推眼镜,突然点了马克的名字。
于是马克站起来回答道:“这是橘草花。”
莱特先生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那么,马克西米利安先生,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它有什么作用呢?”他期待地看着马克。
“橘草花可以用来炼制帮助伤口恢复的药水。”莱特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起这治疗药水,就不得不提一句,帝国的外科医疗水平简直是未来科技级别的。基本上只要你的损伤部位还和身体连在一起,不管是什么级别的外伤几乎都可以通过药水加速愈合。即使是掉下来了,只要断面完整,接回去泡泡药水也一样能继续用,堪比伊森的神奇洗手水。所以魔药的调配也是帝国的医学生们必须掌握的一门知识。不过越严重的伤需要的药水越难调配,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但是,在治疗疾病的方面,帝国的医师们又是出奇的无知。从家里的所谓“医书”来看,医生们对于疾病的认识还停留在人生病就是因为体内的体液不平衡那样的水平。小的时候我就有幸体验过一次著名的放血疗法,因为我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所以请来的医生就在我的手上割了个小口子放血,当然放完以后就用神奇的治疗药水让它愈合了。可惜我的病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后来还是一个北地传统的巫医的草药才让我恢复健康。
我们在莱特先生的指挥下每人上台领了一把橘草花,把黄色的小花细细地磨碎后一点一点撒进小锅里熬煮。
“注意搅拌要匀速,锅里的药水要保持均匀。冈特先生,你搅拌得太急。莫尔小姐手不要碰到锅壁,你会把自己烫坏的。一定要控制好橘草花的量,一次只能加一撮。”莱特先生在教室里巡视着,一边细细地指导众人。经过马克时,莱特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我身边看我操作。不得不说,即使是过了这么久,我也还是不习惯在老师的注视下做任何事情。
“斯维蒂小姐,手不要抖,保持平稳。”你走开了我就不抖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但嘴上我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是的,莱特先生。”
我努力地劝说我的右手不要那么紧张,但是我越是想要控制它就抖得越厉害,在这个控制力薄弱的时刻,左手也乘机背叛了我,它微微地松开了一点,于是一大团碎花从我的掌心中逃脱出去落入了锅中。
在碎花接触液面的一瞬间,原本淡黄色的液体变成了腐水似的绿色,水面愤怒地泛起了波纹,就像是锅底下出现了一道喷泉。莱特教授见状连忙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拖离了锅口,一股绿色的烟雾伴随着极其浓烈的青草味冲了出来。一小股烟雾追踪着我抽开右手带来的气流,沾染到了我的手指上,我的整只右手一下子就变成了浩克那样的绿色。
马克眼疾手快地抓起盖子盖住了小锅,以免更多绿色气体跑出来。莱特先生则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向仍在空中游荡着的大团烟雾,念了一句咒语,然后烟雾就像是遇见水的食盐一样消失不见了。尽管如此,那股青草的味道还是充斥了整个教室,让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到外面去。”众人逃难般涌向了教室的大门。
由于我坐在教室最靠里的位置,所以我有幸在出门时接受全班同学的检阅。我看到有好几位坐的离我较近的同学也不幸中招了,脸上、脖子上长出了发霉一样的绿色斑点,如果不是有莱特先生在场,我想他们应该会冲过来把我当场撕烂了。
我赶紧缩到马克高大的身影后面,以免他们看着我越想越气然后改变主意,觉得即使莱特先生在场也无所谓。看他们那种怒目金刚式的表情,我觉得这种事是真的有可能发生,几率还不小。
幸运的是,莱特教授告诉我们这种气体除了会让我们的皮肤变成绿色以外没有其它更大的危害,而且他很快就用那种消解烟雾的粉末一一让我们的颜色恢复了正常。那些同学的怒气看起来也消了一点,不至于要当场冲过来揍我一顿了。但还是有几位先生对我目露凶光,似乎在警告我,“放学你别走”。这时,下课钟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我赶紧拉上马克,在他们把我的头盖骨当碗使之前拿上我们的东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