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有一些话表面上是一个意义,而实际的意义却并不是那样。比如当一个大学生说“我昨天很早就睡了”,实际上他的早睡可能是指晚上十点躺上床玩手机到十二点。又比如,当琳恩说她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交通工具,她的意思其实是她知道可以去哪里偷到交通工具。
“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马克牵着一匹小马,不安地问道。
“只要我们留下了钱就不算是偷。”琳恩自信地回答道,而我则向马克摇了摇头。
放在柜台上的那十几枚银币不论放在哪个市场上都绝对买不到两匹这样好的小马和三套马具,顶多只能买半匹马。所以我在琳恩忙着为小马套马具时又进去放了几枚金币,至少也能安慰自己并没有偷东西,只是在非正常的状态下自助取货罢了。就是这样。
“别担心,我的长角小朋友,虽然这套马具不太合身,但我帮你做了一些小改动,”我亲自给小角马套上马具,因为她不愿意琳恩靠她太近,顺带一提,小角马现在叫做月鸦(月亮·斯维蒂),原因是她的毛色令人想起被乌云遮挡着的月亮,“而且你不会一直穿下去的,月鸦小姐,等之后我就去城里帮你订制一套专用的马具,用最好的材料!”
“镶着珠宝的金脚镣罢了。”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琳恩说到。
“总好过会磨破脚踝的粗铁脚镣。”我反驳道。
琳恩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就转身走出去找马克了。这女人。
“好了,现在就来看看我们的相性怎么样吧。”我系紧最后一条皮带,然后踩着马镫跃上了月鸦的背。她开始似乎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在我的循循善诱下变得顺服起来。没过一会儿,我们俩行动起来就好像一匹半人马。额,半人角马。或者角半人马?
“看来我们俩还挺有缘分的,你说呢,月鸦小姐?”我摸摸月鸦灰白色的脖子,奖励了她一大把干草。我骑着小角马出了马厩,马克和琳恩已经骑在他们的小马上等着我了。
我的月鸦一登场,他们俩的小马就被吓到不住地往后退,惹得他们俩连连呵斥。没想到角马对别的动物有这样的威慑力,看来以后是不能骑着她上城里了,否则可能会引起什么大混乱。
我们花了一些功夫让小马们习惯和月鸦待在一起,然后才敢上路。毕竟谁都不想马克被吓到发狂的小马摔下马背落个重伤。至于琳恩,嘛,我相信她会没事的。
路上,我刻意减缓了速度,和马克并肩行进,让琳恩离我们稍远一些,以确保她听不请我们的谈话。
“所以,你在药剂店的探索行动,有什么结果吗?”
“我还以为你觉得那根本‘毫无意义’呢。”马克故作平静,但我听得出在这件事上他还在生我的气。
“拜托,我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真的?”
“我亲爱的小弟弟,我永远都不会说你做的事是毫无意义的。我相信你。”
马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我讲述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关于他找到的波列夫草根和他没法记起这种草药效用的事。
“原来天才马克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我开玩笑地说到,但马克气鼓鼓地不作声了。
“好了好了,只是一时忘记而已,以后一定会想起来的。”我安慰道,没想到他好像更生气了,真是搞不懂。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除了我们三人的马蹄声以外的声音。我摘下棉花耳塞以听得更清楚些。在周遭的噪声中,我听到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至少三匹马在附近活动,而且并不是波尔角马,因为我还听见了非常模糊的谈话声。也就是说,附近还有好几名骑着马的未知人士。
我觉得这算不上一件好事,尤其我现在是这副样子。虽然我穿着可以隐藏外表的长袍,但穿着这么一件长袍本身就已经很可疑了。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叫琳恩带我们绕路走,那脚步声的主人却已经出现在了街道前面的拐角,堵住了我们的去路,城里错综复杂的建筑影响了我的听力和判断。从他们身上的制服和帽子上塔状的徽章来看,我们遇见的是白塔城的城防军,看来最近城里的警备力量不够,连城防军也被调来协助了。
我赶紧戴上了手套来遮住身上最后一点裸露在外的皮肤。
对面的士兵们见到我们,就驱马走了过来。而琳恩也丝毫不胆怯地迎了上去。
“你们几个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其中一个戴着队长勋带的走上前来问到。
“这位尊敬的队长先生,我们是瓦伦蒂的学生,正要从学校赶往家里去。”琳恩不卑不亢地回应到。
“真是如此吗?”队长瞥了一眼琳恩胯下的小马,“我听说最近城里盗匪横行,危险极了。你们的学校一定比家里更安全,我劝你们都乖乖回学校去待着。我可以派手下护送你们回去。”说着,队长先生就要挥手让其中两个士兵来“护送”我们去“学校”。
“并不是这样的,好心的队长先生,您看后面那个银发的男孩,他是白塔城可敬的马克西姆·卡尔冬先生唯一的子嗣,马克西米利安·卡尔冬,您一定听说过他的大名吧?我们正是要去他城外的庄园里避一避呢。”琳恩立刻搬出了马克的大名。
那位队长先是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马克,然后立刻就下马快步走了过来。他恭敬地站在马克的小马前,向他行了礼。我都不知道卡尔冬这个姓氏在白塔城这样受尊敬呢,只怕是真正的贵族也不会受到这样发自真心的礼遇。
队长先生正要回头,却突然注意到了我这个穿着遮住脸的长袍,骑着小角马,一直一言不发的怪人。
他先是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向马克问道:“尊敬的卡尔冬大人,请问您后面的这一位是?”
“这位是我的同学,她不是可疑的人。”马克直白地回答到。我觉得这样回答反而显得我更可疑了。
“可否容许我检查一番呢?您也知道,最近城里的治安非常差,我们也只是不想市民们受到损失。”嘴上说着请求马克的同意,可队长先生本人却已经向我逼近过来了。
“可否请您摘下兜帽呢?”他向我弯腰行礼,同时看了一眼我的裙子和下面露出来的丝袜,“这位小姐?只是一次非常普通的常规检查,绝对不会冒犯到您分毫。”
我当然不可能摘下兜帽给他看,只好使出绝招了。我从长袍里亮出了一直带在身边的家族徽章:一只展翅飞翔的渡鸦,递给了队长先生。
这是帝国颁发给其册封的贵族的徽章,相当于是一枚“贵族身份证”。每个贵族的成员都会有这么一个徽章,形状是其家族的纹章。徽章的背面刻有家族的姓氏和帝国管理贵族事务的部门刻下的强大魔法印记,确保其既不会丢失,也不能被随意复制,顺便还承担了防伪码的作用。
“根据诸神和帝国的律法,我有权拒绝你的搜查和盘问。”我理直气壮地说到,贵族身份的确好用,毕竟谁不喜欢特权呢?
队长先生接过徽章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一番,恭敬地递还给了我,并且再次向我行了比刚才更隆重的礼。虽然隆重,却没有对待马克的那种真心,只不过是迫于我贵族名头而做出的举动罢了。我点点头,把徽章重新收回了衣服里。我不喜欢这样用贵族头衔压别人,这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这位可敬的队长先生只是在忠实地执行他的工作,排查城里的可疑人物罢了。我的打扮也的确够可疑的。
更别提我们的确偷了东西。真是我善良人生的一大污点。
“放行吧!”队长先生向他的手下们挥了挥手,于是我们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很快我们就出了城,苹果湖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