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有原因，这个道理精灵小姐早就充分认识了。现在回想起刚刚的想法，她还是有一阵后怕。
曾经是圣骑士的蒂娜，也许会说出一些不利于稳定的话来，导致魔女被激怒。蒂娜能不能理智是一回事，而无论怎么说，魔女的实力摆在那里。
喜怒无常是人家的权力。
最好还是谨言慎行，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对方的性格。这种事情不能赌……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精灵小姐草草结束了提问环节，以求平稳离开此处。
“嗯，那你呢？”魔女转向最后还没提出问题的蒂娜，也给予了她一个提问的机会。“其他人都问了，也给你个机会吧。”
蒂娜摘下头盔，以双眸直面魔女的双眸。
在蒂娜看来，这是一种提振自信心的手段。只躲在面罩后面，无法取得气势的平等地位……虽然摆出再坚毅的神情，也无法弥补实力的差距。
但至少，这样能让她敢于提出那个问题：“我想知道，您如何看待圣殿骑士团的‘魔女狩猎’行动。”
好一记直球！直通向死界。
哈特曼与精灵小姐都没能预见这种展开——对着魔女，提及狩猎魔女。
这简直就好比盗贼返回几天前被他们血洗的村寨，问起村民们如何看待那场血案。而且还是在村民们的武装水平远高于盗贼本人的前提下。
魔女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但并非是在思考。“如果我没记错，你胸甲上那个徽记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吧。”
“是的。三天以前，我是新堡的圣骑士。”蒂娜如实回答。
“那你还敢在明知我是魔女的情况下，对我提及此事？”魔女挑起眉毛，手中闪烁的是跳跃着的电弧。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受束缚地冲向前圣骑士。“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参与，但就算你没有，单凭这个身份，我也有理由送你去见你们的神了。而你还敢……主动提及？”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魔女又说。手中电弧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流经蒂娜的身体。烧焦途经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摘头盔这个动作吧。耳旁垂下的紫发，让她想起被神力祝福着的每一天，那时候，身体里流淌的那种力量，无疑可以与实力垫底的某些魔女匹敌。
而且，她相信这个理由能引起对方的共鸣，蔷薇之魔女的共鸣。
最主要的是，她这样说道：“因为我想问您，魔女真的如教会所宣传的那般，是邪恶的化身，反神明的存在吗？圣殿骑士团的所作所为，真的能称为正义吗？”
魔女轻蔑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你难道期待着我做出否定之外的回答吗？”
也许是被蒂娜这句话蠢到了，魔女撤去了手中的电弧。“你问我这种问题，得到的当然只有否定。魔女从来不是邪恶的化身，也从未反对过你们的神。”
“那么，神罚便是我们咎由自取了。”蒂娜总结道。“因为一己私欲，调动全新堡乃至全人族的仇恨，去敌视一个种族，对其大肆追捕，施以酷刑……首肯这种行动的人有罪，默许这种行动的全人族，当然也有罪。”
她低头，重新戴上头盔。“被神明降下惩罚，是应该的。”
“你说……那道光，居然是神罚吗？”
魔女抬头望向天空，早晨细碎的阳光几乎已经高过树梢。她毫不畏惧地直视太阳，即便刺眼，也没能让眼神有分毫闪躲的欲望。
“虽然把初出茅庐的魔女学徒，和根本不是魔女，仅仅是不愿屈从的女人们，抓起来烧死……是无比深重的罪孽没错。”
她话锋一转，“但那家伙，可不会为了我们做任何事。神罚可能因罪孽而降下……”
“却绝对不是为魔女出头。绝对，不可能是为了那些尚在见习中的魔女。”
“你们肯定犯了别的……肯定做了别的事情吧？”魔女不再凝视斜上方的日光，视线落在蒂娜胸前的圣殿骑士徽记上。几束阳光恰好落在上面，让原本就是金色的圣殿骑士团制式铠甲更加耀眼。
特别是徽记正中央手握宝石的神使，那块“宝石”就像在发光一样。
当然魔女能感受到，那只是质地比较比较纯净的魔石，常用于廉价饰品的镶嵌。
可惜，再耀眼的衣甲也只能徒增苍凉。因为守护圣殿的骑士们早已随着信仰的离去而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不愿为那样的神明而死。孤独地留在世间，寻找神罚降下的原因。就在刚刚还失败了一次。
魔女再次开口时，语气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怜悯。
“唉，好了，看你们三个一身脏的样子，不如去我家里坐坐，顺便清理一下换身衣服吧。而且说不定，同样来自新堡的你们也认识她。”
前半句是对精灵小姐说的，魔狼的血迹已经半数干涸，剩下一半黏糊糊地粘在衣服里面，光看着就很难受了。更别说实际的触感。
后半句是对两位新堡的骑士说，那老家伙能变年轻，说不定眼前的骑士也有哪个是老人，也许能认识。
二人一精灵直截了当地答应了魔女的邀请。不然还能等着魔女走后，剩下的魔狼再围上来吗？好不容易死里逃生。
“谢谢您。”
“嗯。”
“要走多远？”
三者的回答各不相同，魔女挑选了唯一的问句回答：“很快。站稳了。”
一股力量托起了二人一精灵还有魔女，连同两匹战马一起飘在了半空。“喔，带上这两匹马还有点重呢……”
虽然这么说了，却还是平稳地飘上了空中。二人一精灵都适应了这种脚下空空的欲坠感，倒是两匹战马不安地踱步。为了防止它们一脚踏空，骑士不得不牵住缰绳。
操纵法术载着众人升空的魔女，一路向北飞去。在那之前，她回头看了眼南方的山口，再度注入魔力，硬生生拔高了飞行高度。
在惊呼声中，众人穿过一层水雾，来到了两位骑士一生都未曾到达过的高度。除去身下薄薄云层的阻挡，魔啸森林一览无遗。
山脉在深绿的林木中投下阴影，山腰的树林升腾起雾气，组成一朵又一朵洁白的云，伏在低空，缓慢爬升。
几条溪流在山脚发源，一路曲折着，又汇聚在一起，滚滚向北。
骑士们都在惊叹这未曾目睹的景象，而精灵小姐则回忆起了骑着飞龙到处乱跑的时光——南陆有着更加壮丽的山。不像北陆，尽是能一眼望到尽头的大平原。
魔女向南回望，山口处，圣克鲁斯山巅的殿堂依稀可见，小小的光点是那穹顶折射的光芒。
那些罪恶已经被惩戒过了，尽管并非经由她手……尽管并非如她所愿。
算了吧。
她决定宽恕。
虽然她代表不了所有魔女，至少……能在这里做出决定，影响结局。
至于魔女们常挂在嘴边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目前尚且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又没有惨死于圣殿骑士之手，并无怨恨缠身啊。
她决定宽恕了。
况且，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了解清楚呢。
——
ps：明天六点，不见不散~见了也千万不要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