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晚餐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呢?”
又一次被酒水放倒的精灵小姐睁开眼睛,旁边是陪护在自己床头的莉莉。
“等他们回来就能又开始了。”
“什么叫就能又开始啊,说得好像我很贪吃一样。”精灵小姐食指交叉向后顶起,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嗯……啊呀……”
再长呼出口气,勉强算是清醒过来了。
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在柔软的大床上。“这一下午你还做了什么呢?”
“在水井边帮您和两位客人洗了衣服,还有盔甲。您的猎刀也帮您擦拭干净了。”
“谢谢莉莉~”伊尔芙又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尖尖的耳朵露在外面。“洗衣服可是个枯燥又麻烦的过程,以前都是小灰帮我洗的。”
被枕套堵住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与书房的味道如出一辙。倒是伊尔芙自己身上有股不太好闻的酒味。
都怪那个可恶的家伙,葡萄酒是她带的,红茶也是她指使的。
把身下压着的枕头当做费舍尔的脸颊招呼了好多下之后,旁边的莉莉又向伊尔芙问了一点点问题。
“您与那只森之妖精的关系,也像主人和我这样吗?”
莉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尔芙。黑色的。
“怎么说呢……”精灵小姐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不想回答。
“偶尔会让她帮我做很多事情,这一点确实是很像啦,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小灰主动提出帮我的。”精灵小姐用手肘撑起身子,用手掌支住下巴,向着莉莉说。
“而且,她一般叫我姐姐。哼哼,我也把她当做妹妹。跟主仆的话还是差的很远吧?”
精灵小姐开始上下摇晃双腿,敲打床单。不为别的,就因为柔软——床垫下面是厚厚的棉花,比起伊尔芙小屋里只有层布和稻草的硬床板好太多了。
她很享受双腿被包裹住的感觉。
她更加享受这张柔软的床铺,并且为魔女打算让她今晚睡这里而兴奋不已……之前还不知道这里的床会这么柔软,现在,这张床仿佛要把她的心思全部吸进去了。
莉莉继续就这个问题发问。“但是,您难道没有从观察其他姐妹关系时总结出一些姐妹关系的特点吗?比如,姐姐经常为妹妹做事,而不是妹妹帮姐姐。姐姐的力量强于妹妹,而不是妹妹强于姐姐。”
言外之意,伊尔芙是个有名无实的姐姐。
“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有一点我要指出——”嘴硬的精灵小姐放下右手,抵在自己的锁骨下方。“我比她大。哼哼。”
“……”莉莉一脸嫌弃地别开视线。“哼什么哼,您的体型就比妖精要大上许多,以胸部大小来衡量姐妹地位,您不觉得犯规了吗?”
“当然没有啊!”伊尔芙继续嘴硬着,“判断姐妹的最关键要素难道不是年龄吗?我比小灰大,这就够了。”
说到底,姐妹之间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并不是看谁为谁做了什么。世界上有履行自己责任的姐姐,当然也有承担起更多义务的妹妹。无论做事多少,付出多少,最终还是年龄决定姐妹的称呼。兄弟也是同理……不过神罚过后的人族应该已经不需要这个词语了吧。
莉莉也转回视线来,微微低头,“的确如此呢。”
但是莉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伊尔芙小姐与小灰是何种关系?是否和谐?能否将这种处事方式推及到自己与主人身上?
已知,未知,未知。
她与主人是主仆关系。十分和谐……但她不想把这种关系推及到别人身上。
莉莉是被制造的。
她不想有更多的生命被他“人”掌控。“人”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啊……
莉莉看向窗外的夜,精灵小姐也不知不觉转头,共同欣赏那一片反光。
金发碧眼的精灵趴在床上摇晃双腿,黑发黑眸的少女坐在床头双手合十。隐约可见窗外没被反光遮掩住的森林,还有那暗紫色的天空。
伊尔芙也反应过来,窗外已经是一片夜色,而自己的整个下午,被两次昏睡几乎完美地消耗了个干净。“啊!这么晚了?我睡了多久?”
之所以叫几乎,是因为伊尔芙其实在两次昏睡之间,看了会书。但这段时间是比较长的,能够被称作“几乎完美地消耗了个干净”……
自然是因为忘了个一干二净。
“大约三个小时。您错过了魔啸森林的日落。”莉莉回答。
“错过就错过吧,这么说是要到饭点了?”
“嗯。”
“所以饭点要吃饭,是十分正常的行为——不是贪吃。”
“可是也没人说您贪吃,难道是您内心深处这么认为这吗?”
“才没有!”
“那您为何总是说自己不贪吃?”
“因为这是事实啊!”
精灵小姐毫不心虚地说道。
总之,精灵小姐依依不舍地又滚了几圈,才从大床上爬起来站到地上。
魔女给的鞋子很合脚这身衣服也是相当地舒适……诶?不对吧?
伊尔芙隐约记得,自己洗完澡换上的睡裙是黄色的。可眼前的胸襟和裙摆,分明是哈特曼眼眸般的浅绿。
她扯住裙摆,“我的衣服怎么换了?”
这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试想一下……别人端上来的红茶里掺入了能使自己昏迷的成分,一觉醒来又看见自己身上被换了身衣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糟糕的事情。
比如说被绑去做半兽人的新娘什么的……当然以精灵的身体是做不了新娘子的,只是比喻,比喻。
怀疑的目光马上就覆盖在莉莉身上,最后一次昏迷,无疑只有莉莉在她身边。
莉莉的解释也很直白,“您觉得您那一身灰尘和泥土,能够躺在床上吗?更何况晕倒的那一下,红茶洒了我半身。另一半在你身上。”
“……对不起。”伊尔芙马上合上手掌,向着莉莉深深鞠躬。
“……精灵们惯用鞠躬作为道歉方式吗?”
“也不是啦……”伊尔芙捋了捋因为前倾而从耳尖掉落的头发,挂回了耳朵上。“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嗯,就是……有没有偷看……”
“没有。”
“哦,好冷淡。”
“对。”
“……”
对话以不太和谐的气氛收场,精灵小姐也没有在意太多。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还挑起了些不适合收场的话题。
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外出驯服狮鹫的一行人回来,还有莉莉告诉她的,正在摘野菜的园丁先生。
魔女许诺过一餐能够让精灵小姐正常下肚的晚饭,而且还是由莉莉亲手做的。
天知道和莉莉闹别扭了,对方会不会故意做得很难吃,导致伊尔芙再饿一晚上。
“不如我们出去等吧。”精灵小姐提议道,“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对吧?”
“嗯。”莉莉跟在精灵小姐身后进了客厅,经过门的时候还顺手按下了某个开关。
察觉到身后一暗的伊尔芙警觉地转过头,眼睛盯着房间内的吊灯看个不停。“之前吃午饭的时候就想问了,莉莉,这些灯是怎么运作的?不会是烧油吧?”
少女双手交握在小腹前,以平淡的语气回答:“不是。是魔法。”
魔法,魔法……又是魔法。魔女家里尽是些欺负我不会用魔法的东西!
她快要生气了。
“全是魔法。这小屋里还有什么与魔法无关的东西吗?”
莉莉右手伸出,掌心向上,介绍物品般对着精灵小姐说道:“有啊,您。”
生气了。
“果然是试做的。”
“这与您不会用魔法有什么联系吗?”
“……不理你了!”
偶尔,伊尔芙也会有些小脾气。
这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是不可理喻的——精灵们以漫长的生命著称,拥有漫长生命的精灵,应该有着相匹的沉稳气质。
莉莉也对于伊尔芙的反应感到惊讶,按道理,精灵应该是温文尔雅的淑女形象。可一整天下来,她只看见了一只尖耳朵的不成熟的小女孩……搞不好还会在气急败坏的时候骂别人杂鱼。
很难理解啊。
就像那个所谓的老团长一样。明明一把年纪……
“您知道吗,您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精灵。”
“但是我就是啊!你看,尖耳朵。”摸了摸自己的耳尖之后,精灵小姐双手抱胸,静静等待莉莉接下来的发言。
“您不具备您的年纪里应当拥有的沉稳与严肃,这导致您……”
“你是不是笨啊?该严肃的时候我肯定会严肃啊。要是像你成天板着个脸,不丑死啦?嗯?”
好像该严肃的时候,伊尔芙其实也没严肃到哪去?
不管了。她爱这么说就这么说吧。至少目前,她还能这样,装作自己能被称为“小姐”的样子。
见证了太多,她已经不想见证了。
——
“啊啊……她们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透了。”
伊尔芙趴在下午茶举办的茶桌上,望着魔女眺望过的窗外。窗户敞开,窗帘半开,夜风从漆黑一片的外面吹进来。
“已经说过快了。您再问,答案也一样是‘快了’,在她们回来之前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莉莉坐在精灵小姐的对面,与看向窗外的伊尔芙不同,她默默注视着对方的侧颜。
夜风吹拂的金发,以及一眨一眨的蓝眸。
精灵小姐把脸埋进手臂里。“可是,总感觉……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莉莉逐一回忆自己所记得的事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您的房间布置好了,您的晚餐在日程上了,您的东西都清洗过了,甚至包括那身占了灰尘与茶渍的绿色连衣裙。”
“可就是感觉……诶?等等……”
灰尘,尘土,泥土……
泥土,作物,耕种……
伊尔芙猛地撑起身子,坐直在桌前,金发高高扬起,再落回额前。
“我的种子没种完呢!”
中午因为要吃饭了,就和蒂娜洗洗手去了餐厅。吃完……才吃到一半,伊尔芙就华丽地倒在了桌上。
“不行,我得去种完它。”
“伊尔芙小姐!天都黑了,要不……”
“帮我打灯,你会魔法的对吧?”
“……”
一精灵一机关仆从风急火燎地往小屋外赶,翻过围栏,拾起锄头。
虽然即使在法术的光辉下,也没能找到任何一颗种子的痕迹。
装种子的布袋倒是找到了,空的——也许蒂娜在饭后抽时间全种完了?
精灵小姐得到了正返程中的魔女一行人的肯定回答。答案当然是通过魔法以及机关仆从的中转。
——
ps:沉迷赛车无法自拔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