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们闯入瞭望塔，举起剑左右张望。
目光所及并无敌人，只有和外面城墙上一样的……遍地半兽人的尸体。
不过混杂着几副骑士甲，能够看出有不少驻守的骑士牺牲于此。
艾丽西亚紧紧攥住一长一短两柄剑，警惕地盯住正前方的背影：肉色皮肤印证了对方人族的身份，但那扭曲的体态却怎么也看不出人形。
其他骑士也看见了瞭望塔最里面的人影，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她”举着半具半兽人的尸体，用空出的两只手撕扯着。
“你是谁……”
“她”的身体仿佛是幼童随手拼凑而成的玩具，肢体乱了套，数量与位置都被彻底改变。
分明未着寸缕，重要的地方随意地暴露在空气外，传达给在场每一个人的气息却是恐怖。而非涩情。
那具扭曲到可怕的身体，让几名骑士当场就吐了出来。“她”转过身以后，胸前的一切，一览无遗。
简直是个微型屠宰场，但是被宰杀的羔羊却好好地活着。羊角长在背上，蹄子长在脸上，嘴巴长在肚子上，牙齿散落全身……的样子。遍布伤痕，流淌血液。
恶心……
恐惧……
艾丽西亚执剑的手也在颤抖，努力压下腹中翻涌。
那片战场上看见死亡与欲望交织的尸体时，也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甚至脑袋开始阵阵眩晕。
“你究竟是谁……快说！”
血肉交缠的脸部看不清面孔，艾丽西亚不知道是哪几位骑士惨遭如此毒手，唯一能肯定的是，有其他力量介入了其中。
半兽人只会肢解身躯，不会组装身躯。虽然真让它们组装起来估计也是这个效果……
但绝对，有什么东西，蛰伏在这座瞭望塔中。
连支撑起建筑的柱子都看上去像是敌人了，艾丽西亚甚至不受控制地开始联想身后战友们融合在一起的模样。
“哈……哈……”
她喘息着，随即大声命令道：“全体警戒！哈……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快请牧师——”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一个可怕的事实从心底升起。
神罚日后，没有神会为她们祛除恶魔了。
尘界之上的神界已经远离了人族，尘界之下的魔界……
眼前的“她”在蠕动，手脚们并用，挣扎地撑着臃肿的身体，将“头部”向着骑士们探出。
“血祭……魔神……”
嘶哑的女声从“她”的嘴里发出……不，也许不是喉咙，因为那张脸上乱七八糟地开着五六个孔洞，都是有牙齿的。
骑士们纷纷后退半步，有一人连武器都被吓掉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要害怕！”
这种情况，身为枪骑士统领的艾丽西亚见过。
毫无疑问，眼前的“她”是魔界造物的残留，细分的话，大概属于魔界“血肉之神”的产物？
神明庇佑下的新堡，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信仰普及的整片大陆，当然也鲜有此事……事实上，“魔”这个前缀更多表述的是“魔法”，而非魔族。
就像那些魔啸森林里的魔兽。
尘界之下长眠的诸魔……苏醒了吗？
艾丽西亚压抑住恐惧，命令身后的骑士回去搬救兵。
“你，你，快去法师团，把大魔导师请过来，这里必须有她！”
旋即转身，重新面对“她”脸上的八只胡乱分布的眼睛，开始深呼吸。
骑士团教授的知识在脑海回响，尽管已经是多年以前，但记忆依旧深刻。
尽管尘界之外的力量，不一定能够胜过尘界之内的力量，但是尘界之外的造物，只能由尘界之外的力量打败。
寻常的挥砍对于它们几乎毫无作用，就像刀剑之于魔女仆从。当年狩猎魔女的主力也是圣殿骑士和牧师们。
只能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还好，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暂且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争取。
艾丽西亚重新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左手右手互换武器，右手短剑向后横摆，做好了掷出的准备。
“你这个魔族渣滓，给我……”
短剑飞出，直击“她”的面门。剑格卡在其中一张嘴的上颚下颌之间，深深没入肉体。
“去死啊！”
右手又抓住左手长剑的剑柄末端，双手持剑由左向右横砍。
一剑削过去，众多手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减少了其中一只。
“她”没有任何反应，仍旧蠕动着手脚，还有那胡乱拼接到处流血的躯体。连叫声都没有发出，仿佛没有痛觉……又仿佛这两下对“她”没有丝毫伤害。
艾丽西亚把长剑举回身前，眼看着短剑被推出肉体掉在地上，被斩断的肢体爬行着回到“她”身上，一阵血肉翻涌又连接了回去。
攻击的痕迹只剩下地上淌出的些许猩红血液。
她咬紧牙关，牙缝里挤出了多年前的同一句话。“这是什么怪物……”
——
精灵小姐从小安娜口中得知了很遗憾的消息。
“很久以前，就已经拆掉了……不，应该是说，被铲平了。”
时间流逝，年轻人变老，存在于年轻人们记忆中的小苗圃，也早早就被夷为了平地，挪用作他途。
二人一精灵牵着马，来到了当年那座小苗圃的位置。可以看到，当年的花草都消失了，这片空地上伫立着一座建筑。
白底红色十字的旗帜在建筑顶端飘扬，很容易辨认出这处地方的用途。
除了离开新堡太久的精灵小姐。
“这里是干什么的？”
她抬起湛蓝的眼眸，目光落在旗帜之上。
除开那面旗，这栋建筑在其他位置也悬挂了同样的标志，仿佛是特意要让别人知道那幅图案一样。
这个问题对于在新堡生活多年的在场两位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不过针对已经离开新堡五十年有余的伊尔芙来说刚刚好。
“是医院。”
身后牵着战马的蒂娜回答。
那时候，新堡还没有“医院”这种地方，牧师借用神明的光辉，承担起了医治伤病的职责。不使用神力医治病人的普通人们，则被唤作“医师”。医师们各自开着小诊所，只负责治疗一些不需要牧师出手，或者以神明祝福无法医治的疑难杂症。
后者多半没能被救回来，但只靠前者，外城的这些小诊所也能勉强生存下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空前往圣殿寻求牧师的治疗。更何况要排队等？
再后来，医师们逐渐联合起来，组成了一股性质与教会差不多的势力，专门负责那些因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能寻找牧师治疗的病人。不过规模依旧很小。
医师们聚集起来医治病人的院子，自然被称作“医院”。
那是黎明战争时候的事了，但仍旧没有五十年的历史，故而没有被精灵小姐所熟知。
“神罚日过后，牧师就失去了力量，但是伤病仍然在发生，许多应该由牧师医治的病人就转移到了医院里由医师治疗。”小安娜为精灵小姐做了更进一步的解释。
“这里以前被铲成了空地，后来建成了小教堂，用来分流去圣殿做礼拜的人群。”
“新堡人太多了，那些医师就把这里改装成了医院，还挂上了医院的旗子。反正现在也没人做礼拜了。”
有关新堡的最新情况，还是安娜了解的多一些。神罚发生后，蒂娜不过在新堡多待了半日就出任务了，故而这三天来的事情根本不了解。
虽然对于外城，蒂娜的了解也基本停留在童年时期和几个训练场竞技场。
“我们这些老家伙所剩下的牵挂，几乎什么都不剩啦……”
安娜继续以老年人的语气诉说着情绪，精灵小姐则认真听着。
违和感当然也悄悄爬上心头，不过跟费舍尔那种不一样的是，眼前的安娜太显老了。
记忆里，这个名字应该对应的是……一只小巧可爱的萝莉，而不是感慨人生苦短的老奶奶心的少女。
尽管脸上的表情差不了多少。
“又多出五十年的时间，又有什么用？”
安娜从草丛中摘下一枝花，蓝色的，是当年的模样。
“铲平苗圃之前，我移栽了几株花，一直种在阳台外的花盆里。看，还是当年那么漂亮，每天早上我都会摘一朵，放到这处草丛里。”
这是那个时代的老人，对于曾经的最后追念。
精灵小姐接过她手上的小花。
蓝色的花瓣，绿色的茎叶，俨然是记忆中的模样。
真是的……光顾着感伤了，什么都没做啊。
还好新堡足够安全，光靠城墙就能给予精灵小姐足够的安全感。不需要担心半兽人破城而入这样的糟糕事情。
就算城破，说自私点，半兽人也不会对精灵小姐出手。它们抓伊尔芙没用。何况精灵族保持着众多良好关系呢？
只要忘掉那些惨遭半兽人毒手的骑士和平民们，精灵小姐是可以与半兽人和平相处的。
只是忘不掉，忘不掉啊……
她们不知道，被半兽人伤害过的人们，就躺在眼前的建筑里。无助地等待治疗与死亡。
——
ps：好吧，剩下三次全勤机会以后再搞吧……等暑假或者什么时候，随缘更新比较符合我的生活习惯……
ps2：四月份能够全勤是因为拥有整整15章存稿：）
ps3：现在我的存稿数是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