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魔王！魔力无边！暗夜已至！罪孽弥天！”
骷髅怪们齐声下跪，咔嚓嚓的骨头声响成一片。
这是每天夜晚的开幕仪式。
永恒之地有一条冥冥中的律法，每到夜晚，就是玩家进入魔城探索、冒险的时间。
一旦到了白天，玩家就会被强制传送出魔城，只能在地表做做交易、打打野猪、缝缝衣服、吹吹牛皮。
所以夜晚也是魔王们重要的时间，必须打足12分的精神以应对这些“强盗”。
安卡当然不用防备，按理说也不用搞这个开幕仪式。
但生活总要有一点仪式感，不是吗？
“再喊一遍！”
“痛苦魔王！无恶不作！暗夜已至！杀人放火！”
“痛苦魔王！恶贯满盈！暗夜已至！祸患横行！”
“痛苦魔王！魔力无边！暗夜已至！罪孽弥天！”
安卡现在特别理解某些公司老板，总是让员工傻比兮兮地喊“早上好、好、很好、特别好！”
确实有一种手握大权的快感，安卡甚至有些飘然了。
果然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自己最讨厌的人。
在“人”群之中，那个新来的卡塔丽娜喊叫声音最大、拳头举得最高、身上的肉最多、长相最好看。
她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总是喊得极其卖力，喊到脖子通红，喊到气喘吁吁，喊到香汗淋漓，喊到情难自禁。
她事事都很认真，近乎到了呆板的地步，脸上永远只有“疑惑”和“坚定”两种表情，非常符合安卡“圣教军都是榆木脑袋”的刻板印象。
每当到她放哨的时候，身体总是挺拔，一整夜纹丝不动，像是一支铁钉扎进了地里。
安卡越来越适应有卡塔丽娜的生活。
而卡塔丽娜也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
一方面，她这几天渐渐适应了小球藻食谱，打嗝也变成了一股鱼缸味儿。
另一方面，她和骷髅们的关系也逐渐改善了。
骷髅们为表同袍之义，用七彩的蘑菇串成一条项链送给了她。
“好看又好吃！”骷髅们热情推荐着自己的礼物。
但被卡塔丽娜礼貌地拒绝了。
安卡只是不明白她生理期是怎么处理，这里可没有多余的棉布或者草木灰。
不过她毕竟是圣骑士，一点“出血”的DEBUFF应该自有办法应对。
总而言之，魔城就是得有女奴。
有了卡塔丽娜之后，一切仿佛都变好了。
连安卡也受到鼓舞不再摆烂，积极学习魔印法术。
到了第二个月的中旬，就在安卡掐指算着木耳成熟时间的时候，卡塔丽娜第一次主动找到了安卡，问了安卡一个毕生难忘的问题。
“为什么我们不吃干粮呢？”
安卡无语了。
她要是问“为什么不吃老鼠”，那还能给解释解释，这个地方戾气太重，连老鼠都不敢来。
这女人问为什么不吃干粮？
简直就好比晋惠帝问灾民们“何不食肉糜”。
“废话！因为没有啊！”
卡塔丽娜不解地挠了挠头：“可是我有啊。”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安卡蹭一下就从王座上蹦了起来。
这么偶然的一问，安卡自从重生登基以来的第一场“盛宴”就拉开了帷幕。
圣教军的干粮主要是晒干的小米，用一只大布袋子装着，抓着吃就是锅巴，热水泡一下就是稀饭。
骷髅们烧火、架锅，奢侈地倒入了大量木耳和蘑菇，做出了一锅惨绿色的“香菇银耳羹”。
大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看起来像是女巫的恶毒药剂。
但这并不影响魔城居民们的兴致，这粥已是世界上最像食物的东西了。
安卡站在餐桌正中央，兴高采烈地发布着魔王号令。
“鉴于卡塔丽娜加入以来的优秀表现，以及筹备军粮的丰功伟绩，我决定任命她为第一女奴，兼二大王，兼痛苦魔城第一勇士！并授予木屑勋章一枚，以嘉奖她罪不可赦的恶行！今后每年的8月22日作为卡塔丽娜节，全体放假一天！”
在众魔的欢呼中，最高大的骷髅兵作为司仪，取出了拇指大小的棕色木片，迈着正步，递给了安卡，并敬礼。
安卡与卡塔丽娜亲切握手，并将木片锋利的一端插在了卡塔丽娜衣服上。
虽然这一切就是安卡筹备的滑稽闹剧，毕竟整个魔城只有安卡一个人说什么是什么，什么卫兵长都是虚的。
而所谓的卡塔丽娜节放假——这里本来就天天都放假。
但仪式感这方面，痛苦魔城一向是搞得很好的。
欢呼！喝彩！
骷髅们围着巨大的餐桌起舞，拍着桌子起哄。
餐桌上，安卡高举起卡塔丽娜的右手，仿佛欢迎赢得大捷的英雄。
“万岁！”
这里没有勺子，壮硕骷髅直接举起大锅，把粥倒入每个骷髅的嘴巴里。
他们根本没有容纳食物的胃袋，只能咔哒咔哒拼命咀嚼。热粥撒的满地都是，看得安卡肉疼无比。
恍然之间，安卡发现卡塔丽娜好像不见了。
分餐开始后，她就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都喝了一口热粥，安卡才发现卡塔丽娜一直都不在桌子旁边。
“卡塔丽娜？”
安卡站上桌子，向着人群高呼她的名字。
骷髅们并没意识到晚宴的主人公已经消失了，他们误以为安卡在拉起口号，于是一个个挥舞着手臂舞动，发出阵阵高呼。
“卡塔丽娜！第一勇士！心比锅黑！罪无可释！”
“卡塔丽娜！我们的王！安卡大王！丽娜二王！”
骷髅们越喊越起劲，吵得安卡脑仁疼。
他推开三两只骷髅，从餐桌上一跃而下，冲出房间，看到走廊尽头卡塔丽娜匆匆逃离的背影。
“卡塔丽娜！”
安卡不知道她怎么了，拔腿追了过去。
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安卡的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也许卡塔丽娜是圣教军的间谍，特来此处下毒。
——也许卡塔丽娜是被热烈的氛围感动，流出了欣慰的泪水，要一个人安静地哭。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呆着。
安卡冲下了楼梯，却没有看到卡塔丽娜的身影。
“卡塔丽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