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时间”刚结束,安卡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出发。
拨开沼泽的藤蔓,魔城外的世界正是一片大雾,一看就是个暗杀的好天气。
今天没有太阳,骷髅兵也可以短暂地离开魔城而活动。
守门的骷髅兵多送了安卡一程,直到上了小路才依依不舍分别。
安卡和卡塔丽娜默默地走在小路上,时不时踩到枯枝碎叶发出“咔嚓”的脆响,短暂地打破这片寂静。
安卡百无聊赖,转头瞥了一眼卡塔丽娜。
她的眼睛上起了厚厚的黑眼圈,看来昨晚没有睡好。
“你昨晚熬夜了?”
“嗯...”
卡塔丽娜点头承认了。
也正常,昨晚的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那个失去了嘴巴的老者喊出卡塔丽娜名字的时候,就连安卡都吓了一跳。
安卡柔声安慰着她:“好了,别担心那些了。我们今天要做点恶魔做的事情,赶紧把你心底里私藏的邪恶掏出来。”
“好!”
卡塔丽娜摇了摇小脑袋,攥紧了拳头,在自己的胸口敲了两下提气。
走不多远,安卡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路上晃荡来了一个黢黑的人影。
人影虽远,晨雾虽浓,可安卡还是看见了那个标志性的巨大肚皮。
“嗯?是腐败老哥吗?!”
“是我!你是恐惧老弟吧?”
果不其然,对面就是腐败魔王。
一张长满痤疮的胖脸从晨雾中挤出,他没有了昨日的喜气洋洋,只有满脸的窝囊和虚弱。
可能是同种族之间的相互吸引,安卡看到这胖贼之后心情好了不少,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肚皮:“你今天怎么不去卖票了?”
胖贼郁闷地推开了安卡的手:“轻点拍,我的肚皮里面都是脓疮,别把它拍破了。今天可别提了,听说昨天有一男一女杀了城主杰廉的儿子,现在整个城市都禁止任何人禁入,我的票根本卖不出去了。”
他说到“一男一女”的时候格外地咬牙切齿,两只眼睛哀怨地盯着安卡。
不用问,这胖贼肯定猜到真凶是谁了。
安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我那都是形势所迫。”
胖贼气鼓鼓地蹦了起来:“你可倒好!杀人放火抢黄金!好潇洒啊!你让我这种老实巴交做小本生意的人怎么活?”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卖黄牛票也能算正常工作。
“好了别生气了。凭你的身手能不能穿破结界从城墙上翻进去?”
胖贼气得瞪大了眼睛:“我翻进去又怎样?已经在城市里的人还需要买入城券吗?”
安卡狡猾地一笑:“卖不了入城券你也可以卖别的啊。”
“卖什么?痢疾、霍乱、麻风病我倒有的是,也没人买啊。”
“卖她!”安卡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卡塔丽娜。
“卖她?”胖贼掏了掏耳朵。
“卖她!”安卡用力地点头。
看到安卡如此镇定,胖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三圈,似乎明白了什么,发出的“哦”一声感叹。
他带有三分敬佩地看着安卡,双手抱拳行礼:“不愧是S级魔王,果然够坏,女人用完了就扔。”
安卡又拍了一下他的肚皮:“你想什么呢!我的确让你把她卖掉,但怎么卖你得听从我的指示。”
半小时后,圣佑城的集市上多出了一对披麻戴孝的男女。
男子体型奇胖无比,满脸的恶疮十分恶心,正是恐惧魔王那个胖贼。
女子身姿绰约,但脸被面纱挡住,正是律法骑士卡塔丽娜。
两人均身穿麻布衣服跪在大街上,身前的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一具男人的“尸体”被草席盖着,躺在后面,正是恐惧魔王安卡。
安卡懒洋洋地躺在草席里充着尸体,时不时透过缝隙偷看两眼卡塔丽娜。
而负责“卖身葬父”的二人已经拉开了架势,准备开始华丽的表演了。
“爹啊!”胖贼嗷一声嚎啕大哭。
安卡听到胖贼那雄浑的哭声差点笑岔气,这货也太有代入感了。
不愧是卖黄牛票的江湖骗子,豆瓣都要给出9.9分。
可惜安卡现在只是一具尸体,再好笑也得憋在肚子里。
“爸爸啊!”卡塔丽娜也开腔了。
她的哭声明显就假了很多,颇像歌剧里女演员的高音,安卡决定给个差评。
“我的爹你死的好惨啊!”
“你怎么就抛下我们两个走了啊!”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
两人一唱一和,哭得十分热闹。
周围看热闹的闲人凑了一堆,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只是远远端详,没有一个人凑上来说一句话。
胖贼哭了一会儿嗓子都要哑了,他假装哭得满地打滚,滚到了安卡的身边躺了下来,对着安卡的耳朵悄悄地问:
“喂!怎么没人买啊!你这招到底管用不管用?你该不会就是想占我便宜吧?”
笑死,怎么可能管用。
圣佑城的市民现在什么经济状况?家家户户揭不开锅,饭都快吃不起了,谁有闲心买俩大活人在家里?
安卡的目的本来就不在这些平民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等待大鱼上钩罢了。
但安卡自然不会说出实话,压低了声音,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神秘的东方的经典骗局,怎么可能不灵?”
胖贼疑惑:“可圣佑城已经是世界最东边了啊。”
“还有再东一点的地方呢,安心当你的孝子就行了!别再跟我说话了,再说就露馅了。”
安卡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胖贼悻悻然滚了起来,回到人群中继续哭爹喊娘去了。
人越聚越多,人堆越滚越大,显然永恒大陆的人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魔幻的表演。
集市的道路都快被看热闹的人堵起来了。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三两声杂乱的怒骂:“都凑在这儿干什么呢!今天的税都交了吗!”
“闪开闪开!别把特雷文大人的路堵住了!”
“都快去干活!别以为关闭城门就可以不用交税了!”
这里聚集的人群果然引来了卫兵,一阵骏马的嘶鸣声和鞭子声响起,人群乱作了一团。
——大鱼上钩了。
安卡知道自己的目标来了,立刻屏气凝神认真装死。
鞭子声越来越近,卫兵的队伍终于停在了胖贼和卡塔丽娜的面前。
安卡透过草席的缝隙看去,差点当场跳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卫兵们领头的居然正是自己此行的目标——特雷文。
安卡恨不得现在就蹦起来把特雷文毙于马上。
可惜周围的人实在太多,这里动手肯定要误伤不少人命。
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安卡继续观察着草席之外。
特雷文从马上翻了下来,傲慢地审视着卡塔丽娜和胖贼。
他身材高大,肩膀极宽,非常符合安卡对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印象。
特雷文鼻子塌陷,一头红发和红胡子都向后夸张地翘起,被发胶固定得很死。
从侧面看,头发、额头、鼻子、嘴巴、下巴、胡子连成了一条月牙般的弧线,让他的脸从侧面看去就像一把锋利的斧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卡塔丽娜身上,攥起鞭子,撅起了卡塔丽娜的下巴。
卡塔丽娜的脸庞躲在面纱后,只露出了一双明媚的眼睛,不过这已经足够吸引特雷文了。
特雷文懒洋洋地问:“嗯?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特雷文大人,我们兄妹二人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什么意思。”
特雷文疑惑地挠了挠胡子。
他果然没听过这种说法,永恒之地可没有“二十四孝”的故事。
卡塔丽娜声情并茂地背诵着台词:“哦!我的大人!我最最亲爱的爸爸去世了,可我实在太穷,既买不起棺材,也找不到坟地,爸爸的灵魂无法回到圣光所在的地方。我和我的哥哥愿意卖身为奴,希望大人您能发善心买下我们,为我的父亲买一口真正的棺材,为他仁爱、慈悲、圣洁的一生举办一场相称的葬礼。”
她的台词功底太差,中气太足,歌剧味儿太冲,不像是死了父亲的孝女,反倒像是朗诵情诗的艺人。
特雷文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女疯子,眼窝也皱成一团:“你们难道以为我是好骗的?一个棺材的钱,就能换一个这么水灵的娘们?”
胖贼听到钱立刻跳了起来,满脸谄媚地凑到了特雷文的身边,像个太监似的揽住了特雷文的胳膊。
“啊哈哈哈,当然还是希望大人您能多给一点儿。生意嘛,咱们价格好商量。”
特雷文似乎来了兴致,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卡塔丽娜的腰肢和大腿,随后挑了挑眉毛问:“那你说吧,要多少钱?”
胖贼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三根粗短的手指:“嗯...三枚金币?怎么样?”
“行啊,三枚就三枚。扣除你一个金币的奴隶买卖税,我该给你两枚金币是吧?”
“我靠!”胖贼没想到特雷文这么出手大方,立刻抱住了特雷文的胳膊,“大人!您把我也买了吧!我只要一枚金币就行!”
“滚蛋!喂猪也用不着你当泔水。”特雷文抬手抽了胖贼一鞭子,并向身边的人努了努嘴,“把这个女人捆起来带回内廷,让女仆给她洗个澡,等我查完街就回去。”
“是!”
特雷文身边的骑士们也不含糊,一脚把卡塔丽娜踹倒在地上,三两下捆了起来,轻盈地高高抛弃,马背上的另一名骑士稳稳地接住了卡塔丽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来没少干强抢民女的勾当。
特雷文翻身上马就要离开,胖贼连忙拦了上去:“大人!您先别急着走,还请您再给我一张出城券!”
“你要出城券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城门全部关闭!?”
“可是我得出城把我爸爸埋了啊!您现在走了,我倒是去哪埋了他啊。”
“哦,就为这事儿啊?我替你把他埋了,你就别费心了。”
特雷文短俏的胡子高高扬起,猝然甩出鞭子。
鞭子的末梢卷起了地上的安卡,一下就把安卡从地上带了起来飞出两米多高。
一名骑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安卡“尸体”的草席。
一行人调转马头,向着圣佑城的城堡走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胖贼这才拍着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四顾无人,这才从怀里摸出了两枚黄金,卖力地地亲了一口。
“我靠,特雷文这小子这是转性了啊?这就卖了两个金币啊?哎嘿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可刚亲了两下,胖贼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两枚钱币上赫然印着一行小字——“免税币:1金币。凭此枚铜币可以减免1金币的税赋。”
“草!该死的图拉斯家族!你们就抠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