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藏在草席之中被两名卫兵抗进了圣佑城内廷的焚化室。
圣佑城内廷是城主的办公、居住场所,其焚化室也规模惊人。
如果城里出现了麻风病、霍乱的等恶性传染病,全部都要在这里烧毁尸体。
两名卫兵把安卡随便丢在了地上,一边点燃焚化炉一边闲聊。
“酒桶今天发什么神经,怎么花两枚金币从外面买了个死人回来?”
“什么买死人?是买了个女人,附赠了一个死人。”
“这年头促销方式真是花哨。”
他们边说边向炉子里扔柴火,扔完了柴火又扔木炭,扔完了木炭又扔煤块。
炉火的温度越来越高,算算时间已到,卫兵们把成堆的垃圾、纸屑、裹着尸体的草席扔了进去。
等等!
怎么就只剩草席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上各重重地挨了一手刀。
“哼...”
两声闷哼,是脖子断裂的声音,两具尸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偷袭的人自然是假冒尸体的安卡。
安卡拍了拍手,从士兵身上扒下了盔甲,挑出了更合身的那一副,然后把两名士兵、多余的盔甲丢进了焚化炉。
炉火烧着垃圾和尸体,哔哔啵啵作响。
安卡把焚化炉的盖子合上,如是一来就算成功地潜入圣佑城了。
这次潜入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本以为会碰到卫兵长一类的角色把卡塔丽娜买下来,没想到客户居然是特雷文本人。
这样安卡就不用打听特雷文的长相了,只需要直接找到他就可以了。
圣佑城的内廷规模很大,差不多相当于一所大学的设置。
卫兵宿舍就好像学生宿舍,文职办公处就好像教学楼,魔法塔就好像实验室,修道院就好像校图书馆。
安卡七拐八绕,寻找着特雷文寝宫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特雷文现在应该还没回来,卡塔丽娜正在女仆的服侍下洗澡。
自己需要在特雷文回来之前尽快潜入寝宫,和卡塔丽娜汇合,然后在寝宫把特雷文一举拿下。
可是左绕右绕找不到路,安卡迫不得已,拦住了路边一名低头赶路的牧师问问情况。
“哎哎哎!兄弟,你知道特雷文大人的寝宫怎么走吗?”
矮个子牧师被安卡吓了一跳,诧异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问我?”
“对啊,我是新来的不认识路。刚刚特雷文达人吩咐我去焚化炉销毁一份东西,我已经按他说的办完了,现在要向他报告。”
安卡随口撒了个谎。
牧师“嘁”了一声甩甩袖子,不耐烦地说:“你不用去报告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会替你告诉他。”
他说完就要走,安卡急忙拦住了他:“哎哎哎哥们别走啊!特雷文大人让我焚毁的东西非常重要,我必须亲口向他汇报。”
“非常重要?”矮个子牧师的眉毛拧成一团,“特雷文又背着我焚毁什么东西了?这个混蛋,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做什么事都想瞒着我。”
?
什么叫“瞒着你”?
特雷文可是图拉斯家族的副族长、圣佑城的骑兵团长。
这牧师说话好大的口气啊。
早知道教会的权力很大,居然这么夸张?
“哥们,你们牧师这么有实力?”安卡讪讪地问,一只胳膊搂在了他的肩膀上。
矮个子牧师彻底愤怒了:“你跟谁没大没小的呢?我就是圣佑城的城主杰廉!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你这个口气很久了,说话一股鱼缸味!换成特雷文已经把你开除了!”
?
“真的假的?”
安卡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城主杰廉。
蒸馍硕呢....啧啧啧啧。
怎么说呢,这个杰廉一点都不“图拉斯”。
他衣着朴素,留着一头板儿寸,戴着一幅呆板的茶色玻璃眼睛,除了胸口的勋章再无任何装饰物,看起来就和别的修士们没什么两样。
既没有像他的儿子那样穿金戴银,也没有像特雷文那样留着怪异的发型和胡子。
身边也没有任何侍卫和侍从,就一个人低着头走路。
安卡甚至觉得杰廉和他的儿子长得都不一样。
杰廉被安卡气得够呛,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别烦我了,我这两天心情很差,你再这样我就要扣你的饷银了。”
这个杰廉脾气也比其他图拉斯好得多。
换做是特雷文被卫兵搭讪半天,恐怕早就动手打人了。
安卡颇为感激地点点头,转身正打算继续去找路,忽然又被杰廉拦住了。
“等等!”
“城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杰廉的目光如炬,透过茶色玻璃眼镜死死盯着安卡:“你还没告诉我呢,特雷文让你焚化销毁了什么?”
他的脸上涌起一层黑气,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子一样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前一秒还是龙钟疲态的中年牧师,一瞬间就变成了浑身杀气的战士。
安卡忽然明白他的外号为什么叫“金眼”了,确实十分形象贴切。
杰廉又厉声问了一遍:“你到底销毁了什么?”
“一具尸体。”
“哪来的尸体?”
“街上遇到的。”
安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地说了一遍,如何遇到了“卖身葬父”、如何买下了女奴、如何焚化尸体都说了个清楚,连没有给胖贼签署出城令这件事都交代了一遍,只隐瞒了“尸体复活了并且杀死了真正的卫兵”这么一小段。
杰廉听到“女人现在就在内廷”时候就眉头一皱,听到“把尸体焚化掉了”的时候脸色已然铁青了。
“这个混蛋又在做这种事情!简直是亵渎圣光!”杰廉气得破口大骂,“你让他快点把女人放了!我给你签一份出入城的令牌,你去把女人和他的哥哥送到城外!把他们父亲的骨灰取出来好好安葬。”
“骨灰已经和垃圾混在一起了。”
“可恶!你这个混蛋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杰廉气得跺脚,一把攥住了安卡的衣领,“我今天还有要紧事情要做,先不追求你的问题。以后特雷文再让你做这种事情你就向我汇报,听清楚了没有!”
“哦哦...好的好的好的。”
安卡满嘴答应,从杰廉手中接过出入城令牌,令牌上是一枚小小的图拉斯家族徽记,拎在手里沉甸甸颇有分量。
杰廉又絮叨了两三句,骂骂咧咧地走了,抬脚踹飞了路边一块小石头。
安卡目送着杰廉远去,心里无限的诧异。
这个杰廉看上去实在太像是一只好人,实在是不符合图拉斯家族的一贯作风。
他既低调又聪明,心地善良甚至到了刚正不阿。
这和杰廉在外面的名声简直完全不符。
安卡心里诞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城外的横征暴敛都是特雷文做的坏事,杰廉一直忙于书记工作并不知道圣佑城已经洪水滔天了吗?
如果真的如此,那的确就能解释杰廉的形象和名声差距那么大。
可果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