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芙蕾雅发出一声惊呼,但一切为时已晚。
卡塔丽娜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当”一声脆响。
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扭曲,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安卡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懵了。
天空中的乌云汇聚旋转,在龙卷的核心之处,凝结出一个明媚的眼睛。
那一只眼睛中有一颗巨大明媚的瞳孔,在空中静静看着安卡。
瞳孔周围的眼白布满血丝,长着无数眼睛,无数的眼白中又有无数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血丝和眼球如同树根一样盘乱,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四处转动,无情地凝望着一切。
“就是这个眼睛!”芙蕾雅惊叹了一声,“这个眼睛一直在监视卡塔丽娜!”
早在芙蕾雅给安卡的信件中就提到过,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监视着安卡。
安卡这才明白了什么是“不确定那东西还是不是活物”。
难道自己无法现出魔王真身也是这个东西在作祟?
如果不是这只怪眼捣乱,也许卡塔丽娜的手臂就不会...
“吼!!!!”
安卡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一声咆哮,他抖擞魔翼直扑卡塔丽娜。
剧烈的挥舞刮起气浪,安卡从卫兵们的头上越过,硬生生在剑与枪中挤出一条路,抱起了卡塔丽娜。
“走!”
安卡大喊了一声下令。
芙蕾雅气得咬牙切齿,冲着腐败魔王怒骂了一声:“死胖子!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快撤!”
借着安卡冲锋刮起的气流,腐败魔王化为人形牵着芙蕾雅的手一同冲向天空。
卫兵长吹响了号角,对着身边的挥旗兵高喊:“快去最近的城镇!去报告杰廉大人庄园被魔王入侵了!是恶魔攻城!请求教会总部支援!”
天空中的眼睛默默看着一切,默默看着四人化作流星飞向远方。
......
安卡抱着卡塔丽娜,双手止不住颤抖。
“我就不该让你来,我知道你不来我也可以做到,可是我...我太想让你陪着我了...”
“主人...”
卡塔丽娜轻轻呢喃着。
她的确是一位坚强的勇士,直到此时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安卡用肩膀擦了擦眼泪:“怎么了?你是不是很怨恨我。”
卡塔丽娜摇摇头,气若游丝地说:“天空中的眼睛...是律法大天使,我曾经的守...守护神。”
无所不知的眼睛看着世间的一切,原来这就是律法大天使的圣洁真身。
安卡的情绪已经近乎失控:“不就是个天使吗?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卡塔丽娜还想再说:“另外杰廉还有个隐藏能力是...”
“你别说话了,我求求你别说话了,你失血太多了,现在好好休息,不要睡着,我带你去找医生,我带你去...”
“不,我已经活不成了...我希望在我死后,您能把我变成骷髅兵,永永远远守护在您身边。”
她的眼睛忽然明亮,声音温柔而有力。
安卡蹭听说过回光返照,人在临死前的时间反而会头脑清晰、状态清醒。
这是生命在本能地作最后的挣扎。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卡迅速落下,抱着卡塔丽娜的身体降落在了地上。
这里也不知道是哪,安卡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只能大概知道是距离图拉斯庄园并不太远的野外。
四面都是低矮的苹果树,树丛中是一座小小的教堂。
安卡抱着卡塔丽娜的身体,一脚踹开了教堂的大门。
里面三位牧师正在做祷告,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吓得脸色煞白:“啊?恶魔!快跑!”
安卡抢先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给我治好这个女人!不然你们都别想活!”
“啊?”
“快点!”安卡一把攥住了神父的脖子。
“是是是!”
牧师们很快抬来了急救床,安卡把卡塔丽娜放在了床上。
简单的止血包扎后,神父默默祈祷,金黄色的光芒笼罩了卡塔丽娜。
一阵嘈杂的忙碌后,教堂内的动乱渐渐平息。
安卡从牧师那里要了一件合身的法袍,卡塔丽娜则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神父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谢天谢地,箴言祷告神效了,一时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她还有些低烧,应该继续治愈。”
“谢谢你神父。”
“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会被魔王感谢。另外您没有授予她魔印吗?为什么她的身体这么脆弱,就好像凡人一样...”
安卡想起了卡塔丽娜那条手臂已经被斩断,魔印也应该随着手臂折断而被净化了。
“没有,但她曾经是个半魔,也曾经是一位骑士。”
神父有些诧异:“一位骑士,为什么会变成半魔?”
安卡懒得搭理他:“这和你没有关系。”
神父的眉头紧皱,厉声问到:“不对,难道你们是杰廉一直在通缉的图尔特和安卡魔王!”
“你想怎么样?”
安卡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神父丝毫不怵,急不可耐地去抬卡塔丽娜的床:“孩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她不是普通的病人而是通缉犯!你们从天上飞过来,肯定被圣骑士们看到了!快把她藏起来,不然被人发现就危险了。”
“啊?”
安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地张大了嘴。
“快点!”
两人抬起了病床,稳稳地摆到后院。
神父终于松了口气:“这里相比外面要安全多了,只有一些借宿在这里的无家可归者,大多是些孩子和残疾老人。他们很少出修道院,消息不灵通,自然不知道图尔特女士是通缉犯,知道了也不可能泄露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安卡诧异地看向神父。
神父温和地微笑,摇了摇头:“不是帮助你,是帮助她。圣律教导我们,应该对每一位受伤的人伸出援手,无论她是敌人还是朋友。”
安卡觉得颇为可笑:“那为什么你们不在战场上救助受伤的恶魔?”
“因为恶魔不是人。”
“那我受伤了你不会救治我吗?即便我打死你你也不救治我?”
神父微笑着说:“我会救助你。并不是因为我害怕你,而是因为你心中有一丝人性,你不是一个纯粹的恶魔。我不知道这株人性是从哪里来的,但我看得到它长得十分茁壮。”
与其说是“生出了人性”,还不如说“残留着人性”。
安卡落寞地低下头。
他始终明白,自己的这副恶魔的躯体里住着的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