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辰……”白祈染小心开口道。
墨羽辰仿佛惊醒了一般，对白祈染笑了笑。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轻轻叹了一口气。
收敛起心绪，墨羽辰开了口:
“来都来了，不出来一叙？”
沧桑的叹息声幽幽响起。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踏着草鞋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能看出来他的相貌也应不凡，但他似乎并不愿意打理自己。蓬乱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清过，乱糟糟的，只简单束在脑后；他的一张脸胡子拉碴的，瘦削且枯黄，眼眶已经深深凹陷了进去，憔悴的眼中没有半点光彩。
“苏长卿？”墨羽辰问道。
两百年前收服目袋后失踪的那位罪仙。
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是我。”
声音沙哑低沉。
“王二、李七放火焚烧卷宗房时，那本未烧毁的卷宗，是你出手护下的吧？”墨羽辰又问道。
苏长卿依旧点头。
墨羽辰轻笑一声:“我就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
他抬头看了看天，笑道:“时候不早了，把这里收拾一下，去我与师尊的草庐坐坐吧？”
……
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
滚汤一点点舒展开蜷缩的茗尖，晕染出了清苦微涩的淡绿茶液。墨羽辰一边转动着茶壶，缓缓倒出茶液，一边笑道:
“人间的寻常茶叶，比不得仙界茶圣园中的仙茗，苏上仙莫怪。”
苏长卿摇摇头:“我都下凡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墨上仙不必言此。”
墨羽辰摆摆手:“我还没成仙呢，不过为求仙缘刚刚下山除妖，我师尊才是和你一样被罚下凡的。”
平日在普通人眼中，墨羽辰能飞天入地呼风唤雨定是仙人，而墨羽辰一方面不甚在意称呼，另一方面与凡人解释起来实在太过麻烦，便随齐浩穰等人称他上仙了。
而苏长卿自是了解仙家之事，墨羽辰好解释一些，就多了句嘴给他纠正了过来。
苏长卿应了一声，端起了茶水，并不多语。
墨羽辰给白祈染和自己沏好茶后也坐了下来，笑问道:“不知苏上仙这两百年里去了何处？当年又为何忽然失踪。”
苏长卿眼神有些空洞，他愣愣地听完，许久，才低声答道:“我……去了堕狱。”
“堕狱？”墨羽辰疑惑道。
“堕狱是鬼怪聚集之所，老实讲，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苏长卿答道。
“你为什么要去堕狱？”墨羽辰问。
苏长卿有些失落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后却又放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墨羽辰:“有酒吗？”
墨羽辰与白祈染对视一眼，旋即墨羽辰站起身来走出门外，不多时提着一只酒坛回来，扔给了苏长卿:
“我与师尊都不喜饮酒，仙酿自是没带下来——这是凡间上好的梨花白，刚去买回来的。”
苏长卿接住酒坛，轻笑了一声:“多谢。”
拍开泥封，他直接对着酒坛灌进了一大口酒，溢出的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滑到了脖子上。
“哐——”
“哈哈！”苏长卿将酒坛砸到桌子上，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真正释然的笑意:“痛快！这些年在那个鬼地方，时刻与生死相伴，都没敢碰过酒！”
墨羽辰静静地等待着。
苏长卿舒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终于开口了，他似是自语般地喃喃着:
“当年下凡时，我动了凡心。”
“哦？”墨羽辰身子坐正了些许，就连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祈染都挑了挑眉梢。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真的很好。”苏长卿如同梦呓一般说着，“为了她，我愿意放弃仙位。我已经想好了，我在凡间就一世世等着她，等她转世，我再去找她，再与她在一起，直到耗尽寿元。”
仙人入凡，受到凡间污浊之气的影响后，不再长生，仅如寻常修道者一般有着较长的寿命。
他唇角扯动着，似哭似笑:“她说……她愿意每一世都来找我。”
“但……”
苏长卿猛然抓起酒坛，又灌下了一大口酒。
苏长卿眼中盖上了两百年都未曾退却的怒意。
“我收妖时降服了一只大妖的子嗣，那大妖不敢报复我，便趁我不在她身边，将她的魂魄拘走，带回了它的巢穴！”
沉默。
苏长卿捂住了脸，低低呜咽着。
墨羽辰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静静等待苏长卿发泄完平静下来。
许久。
苏长卿抬起头，轻轻舒了一口气。
憋在心中两百年的怨结终于讲了出来，他应是也好受了一些。
“我与她有个子嗣。”苏长卿低声道。
墨羽辰意识到了苏长卿指谁，他问道:“张氏的第一个族人，张筠岚？”
苏长卿点点头，解释了一句:“我在凡间已无亲无故，便让筠岚随了她的姓氏。”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了那大妖的巢穴建在堕狱，于是想要去堕狱将她带回来。”
墨羽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刚刚说你到现在也不清楚堕狱是个什么地方，当时就要杀进去找茬儿？”
苏长卿苦笑了一声:“那时也是冲动，我确实应多做些准备的……”
“我将筠岚安置好，并布下聚福大阵庇护他子孙福源，留下目袋镇守阵眼。”
“然后，我开始计划去堕狱。”
苏长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有个家伙找到了我，他交给了我一份阵图，告诉我利用这份阵图能够去往堕狱。”
“我对阵法之道多少有些研究，我能确定这份阵图确实会将人传送到一个地方，与她所在之地很近的地方，所以我选择相信那个家伙。”
“上京城附近能让我布阵的地方不多，我就先在筠岚宅邸下建起传送阵法，并留下可自主改变阵形的术法，确保在我走后传送阵法能够变回聚福阵。”
苏长卿似乎对堕狱中的情况和他如何回来的事情不愿多讲，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墨羽辰见苏长卿孤身一人便知道他大抵是失败了的，便没有多语。又想起了目袋所为，便问道:“那左目目袋的目的，就是去往堕狱？”
苏长卿点点头:“应当是的。堕狱中尽是妖魔鬼怪，只怕目袋也是来自堕狱。”
“不过……”苏长卿唇角勾起，“我在布阵时便发现了，他在注意我布阵的细节。所以我故意多布置了一些东西，在催动阵法时将多余的法器隔绝在外——我能确定多了什么，他可不能确定。”
“所以他今晚才会失败。”墨羽辰恍然道。
“你说你也是，都算计他这么多了，还出手保住了那本卷宗，怎么不直接收了他呢？还让我师徒二人废了那么大的劲。”墨羽辰嘀咕着。
苏长卿无奈笑笑:“把他留在井底这么多年，老实讲，我也有几分愧疚，确实不想亲手杀了他。”
“他害你满门诶！”
“两百年过去了，我走时筠岚才七八岁，张氏后人早与我没关系了。”苏长卿淡声道。
墨羽辰一时无语。
苏长卿站起身来，淡声道:“我刚从堕狱回来也没什么去处……便巽阳岗结庐吧。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帮忙，自可去找我。”
墨羽辰点了点头。
见到苏长卿想要离开，他忽然叫住了苏长卿:
“苏上仙！”
苏长卿疑惑回过头来。
“右目目袋……曾害过人吗？”
苏长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至少在我收服他们时，他未曾害过人。”
墨羽辰轻轻摸了摸下巴:“这样啊……”
苏长卿离开了。
……
PS: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反正我自己碎碎念一下。
单更是因为发现第一卷问题太大了，要角色没角色要剧情没剧情，白祈染形象没有，跟主角的互动瞎整，矛盾拉不起来，节奏一塌糊涂。
所以重新拉了一下第二卷的框架，原本第二卷的框架和第一卷差不多。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变好，但我尽力调整一下，新手求进步吧……
但感觉到这应该没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