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辰收拾着茶盏与酒坛，眼中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团子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走到了白祈染的脚边，轻轻地蹭着白祈染的小腿。
白祈染瞄了雪团子一眼，红唇撇了一撇，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抱起了雪团子。
雪团子舒服地趴在白祈染怀里，软软地“喵喵”叫起来。
墨羽辰收拾好东西，走到了白祈染身边，轻轻摸着雪团子的头。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师尊，如果您早知道右目目袋未曾害过人，您会放过他吗？”
白祈染伸出手搭在了墨羽辰的手上，雪团子被两人一起按着头显然有些不舒服，它试图动一动脑袋，但发现没用之后决定趴下摆烂。
白祈染抬起头看着墨羽辰的眼睛，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开口道：“会。”
墨羽辰愣了一下。
白祈染抓住了墨羽辰的手掌，低声道：“他让你不舒服了。”
墨羽辰哭笑不得地看了白祈染一眼，也拍了拍她的手掌：“好了，去休息吧。”
……
“轰——隆隆。”
夏日的雨永远不知会何时到来，清晨时的晴空不知何时忽的扯下一瀑大雨，狂风撕扯着草庐，几乎要把它整个撕碎。
墨羽辰抱着雪团子坐在门口，有些担心地望着门外的暴雨。
他已经两个时辰没见到白祈染了。
自从七百年前白祈染从人间收妖归来，登上仙路又返回方壶山之后，白祈染便处处黏着墨羽辰，除了墨羽辰闭关外几乎是寸步不离。
可今早起床时，白祈染却不见了踪影。七百年来头一次，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消失了两个时辰。
暴雨已经倾泻了一刻钟，却依旧没有转小的样子，晏华山山路已然泥泞一片。
雪团子抬起头看着墨羽辰，懒懒地“喵”了一声。
墨羽辰摸了摸雪团子的头:“怎么？饿了？”
“喵～”
墨羽辰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去取前些日子刚买的鱼干。
他才刚走到里屋，还没打开箱子，白祈染雀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羽辰！快出来！”
墨羽辰眨眨眼，慌忙转身走回堂屋。
白祈染正兴奋地站在堂屋，双手、鞋上、裙摆和袖口站满了泥污。她浑身湿漉漉的，满头满脸俱是水珠，一身白色衣裙被雨水打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妖娆的曲线，打湿后半透明的布料下隐隐显出白祈染精致的肌肤来。
墨羽辰愣了一下，慌忙用袖子去帮她擦脸，有些嗔怪道:
“师尊你做什么去了？这么大的雨不知用避水术吗？”
白祈染顾不上回答墨羽辰的问题，她撩了一下被打湿后有些乱糟糟的青丝，拉住了墨羽辰的手，嫣然一笑道:“莫管这些了，快随我来！”
说罢没等墨羽辰回答，她便拉着墨羽辰走到门外，看来她当真是极为急躁，刚走出门外便使了缩地成寸的神通，拉着墨羽辰几步便不知行到了多少里开外。
墨羽辰慌忙撑起避水术，帮白祈染驱散雨水。
不多时，白祈染带着墨羽辰在一片乱葬岗处立定，其内坟头已被刨开了十多个。
墨羽辰看了一眼自家师尊手上和袖口的泥污，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自家师尊大雨天跑出来刨人家坟？
想想平日里妩媚动人的师尊（仅限对墨羽辰）在雨里跪地上挖坟的模样，墨羽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祈染自是不知墨羽辰在想什么，她拉着墨羽辰走到一个被挖开的坟头处，指着里面裹着草席、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兴奋道:
“羽辰！快看！”
墨羽辰疑惑望去，正见到那尸体上，被挖去右眼后空旷的眼眶……
墨羽辰愣住了。
身后，白祈染玉臂揽住墨羽辰脖颈，轻轻笑了起来:
“小羽辰，为师还不知你在想什么吗？但是，我们的疏忽没有冤枉谁。”
墨羽辰一声无言。
是的，他后悔过。
他曾想过，如果他再早一点发现左目目袋的所作所为，亦或者他舍了修为去算出真相，那右目目袋是否就不会枉死？
至少在前几日看来，右目确实是枉死——左目与苏长卿都讲过，右目未曾害人。
他不怪白祈染下手狠辣，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十分在意右目之死，毕竟当时右目确实对他动了杀心，也不是他动手杀了右目目袋。
但有些事情，就像一个死疙瘩，或许很小，但总会梗在那里，很难注意到，可就是解不开。
对寻常人来讲或许没什么，但登仙路上，心魔被无限放大，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小疙瘩，就会让他少踏出了那么一步……
但白祈染现在把十足的证据摆在了墨羽辰的面前——右目，害过人。
他不是枉死。
白祈染吃吃笑着:“我就说，他下手如此狠辣，怎会未曾害过人？左目与苏长卿近十年都未曾接触过右目，他们怎会知道右目在近十年里没害过人？”
“我折了胸中半缕清气去算右目可曾害过人性命，竟是算出了一大串名字，连许多张氏族人都在其中——看来，十年前那场大火确实与他有关，是他控制了那名家仆，令那家仆放火。”
“所以我今日便跑出来寻找证据，这尸体还是前些日子刚刚遇害，只怕是右目尝过人之魂魄的鲜美，已经开始偷偷吃人了。”
她得意地看着墨羽辰，脸上笑意明媚。
墨羽辰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师尊……多谢。”
白祈染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她掰过墨羽辰的脸，媚笑道:
“那你要怎么谢？”
墨羽辰眨眨眼，还能怎么谢？
白祈染捧住了墨羽辰的脸，手上泥污都抹到了他的脸上。
墨羽辰觉出些不对劲:“师尊，您……”
他的话没能说完。
白祈染柔软的双唇盖在了他的唇上，将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墨羽辰一双眼登时瞪得溜圆。
卧槽，来真的？
他想推开白祈染，但换来的却是白祈染愈发凶狠地深入，几乎要咬破他的唇。
他嗅到白祈染身上的暗香，感受到白祈染双唇的温暖……与香软的舌尖。
墨羽辰挣扎的手渐渐软下，轻轻闭上了眼。
他抓住白祈染放在他脸上的手，十指相扣。
为什么，会有隐隐的熟悉感？
墨羽辰开始疑惑。
难道这一次，白祈染真的对他动心了，而不是捉弄，或者一千年前的考验？
可……为什么？
他不信是一千年的相伴。
千年相伴，亦是千年清修，饶是白祈染偶尔戏弄他，两人大部分时间还是重在修行，生不出多少情愫。
至少墨羽辰知道自己的心，他不知自己是否对白祈染有男女之情，但他确认自己对白祈染最多的绝对是师徒之情——毕竟修道修心。
他曾以为白祈染也是如此。
但最近，尤其入凡之后，白祈染好像变了……
不，与其说变了，不如说，白祈染更像是不演了。
可……为什么？
白祈染为什么会对他动心？
他感受着唇上的柔软，熟悉感却愈来愈近。
蓦然。
苍老而幽幽的叹息声自墨羽辰心底响起。
墨羽辰猛的惊醒，他慌忙推开白祈染，却无意推到白祈染胸口峰峦，本就通红的脸又红了几分。
白祈染终于放开了墨羽辰，坏笑着退到一边。
“师师师师……师尊……”墨羽辰语无伦次想要开口，但半晌不知说什么，慌忙满脸通红地驾云，逃也似的往晏华山飞去。
白祈染并没有追上去，她眯起眼望着墨羽辰飞走的方向，指尖划过唇角，仿佛刚刚的触感仍在。
“诶呀，再这般下去，小羽辰登仙路时最大的心魔莫不就是我吧？”白祈染媚笑着自语道。
“罢了罢了，小羽辰若真登不上仙路，我就也放弃仙位，把他绑回凡间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