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搞清楚这孽龙傩面图中藏着什么了。”
而一旁的白祈染闻言轻笑了一声,答道:“刚刚我是看不出来这画像到底有什么稀奇,但现在,我觉得我恐怕能猜到几分了。”
她走到孽龙傩面的画前,指尖划过墙壁。
“不错,孽龙是旷古罕见的大妖,如果让我站在孽龙面前,我甚至可能不是它的一招之敌。”
“但,很可惜,孽龙它被封印了。”
“现在,一张注入了它妖力的画,还不足以拦住我。”
她的视线一点点扫过画像。
“而且,刚刚为了救这妖物,它还露出了些许破绽。”
白祈染的指尖点在孽龙的眼睛之上。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最终轻喝出声:“敕!”
随着仙力注入,孽龙的眼睛瞬间整个裂开来,旋即一股吸力不知从何处出现,将墨羽辰三人尽数吸入一处不知名之地。
期间墨羽辰还试图反抗这吸力,但手却被白祈染按了下来,墨羽辰疑惑看去时,只见到了白祈染轻轻摆着的手。
……
“风飒飒,木萧萧,壮士策马过边疆。”
“且看这塞外——”
“关山越尽,大漠风光,正是那,雄关北拒胡马道,征夫长对山月白。”
台上戏子,那手执长矛的唱功老生方且唱完一段,台下便响起一片叫好声。
河头镇的这瓦舍里有一个戏班子常驻,原本这戏班子只是四处飘荡,后来在河头镇时不知被哪个富户给包了下来,每日都在瓦舍里演几出戏,河头镇的百姓闲暇时也会来看看,还不必担心掏赏钱,百姓自然乐得其成。
不过这几日瓦舍里人来得格外的多。
原是最近有邻国使团路过,在河头镇驻足了几日。他们不知为何竟是对这戏团子兴趣颇深,几乎每日都会有使团中人前往瓦舍去听戏。
河头镇的人听说这些使团中大多都是邻国显贵,一个小镇居民平日里见过多少大人物?一时间瓦舍中人多了许多,都为了去看能不能见到些大人物。
今日来听戏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坐在青龙首第一位上。身后众星拱月般挤了一圈人,只是没有人敢靠近,只在离那中年男子半丈远的地方挤的满满的。中年男子也没在意,只看着台上唱着长腔的老生,淡淡笑着。
而此时,墨羽辰和白祈染还有蓝若蝶三人正立在瓦舍的角落,有些迷茫地环顾起四周来。
刚刚白祈染出手之后,他们就被那股莫名的吸力卷走,等到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白祈染尚还好一些,而现在墨羽辰和蓝若蝶两人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刚刚什么情况?”墨羽辰揉着眉心,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我不好说。”一旁的白祈染摇了摇头,“这里夹杂着幻术与现实,似真似假,确实没法儿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当然,这里绝对不会是现实世界。我才,很有可能是类似于梦境之所的地方……嗯?”
她忽然停下讲话,目光微凝,手指指向了门口。
墨羽辰和蓝若蝶顺着白祈染的手指望去,在台下的人们喝彩的时候,正有一个少年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勾栏。
这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破旧的短褐衣衫,脚上一双草鞋,编的十分笨拙,但好歹也算半新。满头大汗,身上沾满了泥屑尘土,裤上左膝处隐隐有血迹露出。五官还算端正,可是面色颇为枯瘦,倒是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墨羽辰和白祈染对视了一眼,心下俱是惊骇。
虽然年龄相差极大,但二人一眼便看出,这少年眉眼间的熟悉。
这个算是他们最熟悉的凡人。
齐浩穰!
齐浩穰的孩子他们是见过的,绝不是这般模样。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难道,这个少年就是齐浩穰,而这个世界,正是过去曾出现的吉光片羽?
两人没有出声,同时按住了想要去打招呼的蓝若蝶,静静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另一边,那齐浩穰模样的少年看着塞得满满的勾栏,苦笑了一声,也没办法,只好在勾栏的门口还有勉强算是空地的一小块地方,扶着墙缓缓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后背刚刚靠上墙,少年身子便猛然一抖,极快地坐正,仿佛靠上了火炭一般。
少年咬牙强忍着后背剧痛,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和后背,抬手想去捂,伸到一半却又放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强行把头转过来,将注意力放到台上的戏上。
此时,台上锣声正响,自台后上来了四个武生,兵士打扮,和着锣声在台上腾跃倒翻,做那武把式,动作刚猛有力,精彩纷呈,台下又是一阵叫好声。
而少年只一直盯着站在戏台正中的唱功老生。
方才那段唱腔念词道的是边疆战事,戏子唱腔亦是雄浑有力,震慑人心。但要仔细看那老生,他哪怕穿着戏服,仍显得身形纤细,身段看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像个女子。
事实上,这老生的声音若是细品,就会发现在拖沓处隐隐会有一些轻细的声音,常人应该很难发现,但少年自幼感知就很敏锐,很快便发现了那些许破绽。
只是少年似乎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只静静地听戏,也不叫好,甚至不怎么动弹。
“横利刃,江山哪个来夺?”
“吾身守家国,以血赋长歌。”
“悍将舐刀头血凉,战马鸣,出枪敌血染红樱!”
唱功老生手执长矛,在台上做大笑科,长矛一抖,指天向。
末了,戏子水袖一挥,扶住长矛,念道:
“自从盘古立地基,
世上多少古今奇。
山崩地裂天下响,
倒海翻江星斗移。
诉天下豪杰事,道万般风云!
……”
少年再次扶住墙,缓缓站起身。
自打这戏班子被那富户包下后,几乎每出戏都是由这一段念词结尾。
念完最后一句词,那唱功老生又是一抖长矛,横在身前,朝着台下作了个揖。
“好!”
坐在青龙首位的那中年男子笑着站起身,率先喝彩道。
台下亦响起如山喝彩声,这并非是众人随着那中年男子附和,而是今日这台上戏子唱的确实极好。这个唱功老生在镇上也挺有名,唱做念打皆是一流,尤其戈阳腔极有味道,今天这幕《梁边行》是戏班子的招牌之一,唱功老生是第一次唱这出戏,却是一次便把这出戏演入了人心。
不过他并不是这个戏班子里的,只是偶尔会来给戏班子唱戏,戏班子不知为何也未曾拒绝过。说来也怪,几乎小镇上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唱功老生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河头镇才多少人?可偏偏就是没多少人认识这老生,也没在台下见过他。
方才那出《梁边行》唱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光老生就在台上呆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一幕将近四刻钟的时间,老生更是连台都没有下。
可老生现在犹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半点疲劳都没有。
他一双被吊眉后略显狭长的眼眸略过台下的观众,正远远瞧见台下那个少年扶着墙站起来。
那少年正好也看过来,可巧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
这会儿,
台上戏子微微抿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台下少年轻轻挥手,唇角漾起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