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按照约定，符游要送蜻玲去上课，还要顺便去调查她们学校的水教是否真的在闹鬼。
挺顺路的，可以省一笔路费了。符游心想。
不对，我省路费干什么。她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机。
陪蜻玲上学的路上，符游装作不经意地问：“蜻玲，你知道你们学校的水教吗？”
“闹鬼的那栋？”
“这你也知道？”符游瞪大了眼。
“废话。”蜻玲翻了个白眼，“人尽皆知。”
“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来兴趣了？”蜻玲好笑地看着符游。“你不是不大想关注这些和天师有关的事情了吗？”
“因为你在那个学校。”符游随口说道。
蜻玲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符游会这么回答，但她向来只有调笑戏谑的眼神却柔和了不少。
“嗯……这事吧，说来也简单，听说以前有个女学生在水教的501跳湖自杀，后来就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符游点点头。这种出过人命的地方是最容易传出灵异事件的，但那也仅仅是“最容易传出”罢了，是真是假还完全不可直接盖棺论定。
“其他的呢？”
“嗯……”蜻玲歪着头想了想，“反正水教现在确实只有一二三楼有课程安排，四五楼一直是空的。而且据说有人在四楼和五楼看到了白色衣服的人影。有胆大的上前去查看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
她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
“但是什么？”符游问。
“但是地上多了一滩毫无来历的水迹。”
“这样子啊。”符游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是不是很吓人？”蜻玲突然凑近，两只手比作爪状。
“嗯，很吓人。”符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没意思，忘了你不怕鬼。”蜻玲意兴阑珊地放下手。
我不怕鬼……吗。符游浅浅地笑了笑，眼睛瞟向了窗外。
早餐店的铺子蒸腾着热气，一口塑料普通话的老板脖子上搭着一块抹布在招呼客人。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在一边看表一边快步前进。一对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并排走过，他们本来什么也没做，但只从那窃窃的低声笑语和眉眼间掩藏不住的快乐，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
芸芸众生，随尘而落，随风而去，大家只为活着，就已拼尽全力。可也就是这样的烟火人间，才会让符游想要去守护这个平凡的世界。
“现实的世界，还是很美好啊……”
小千说过这句话。
想到杨小千，符游眼底的笑意消失了。
蜻玲见符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学生情侣，哑然失笑。
“怎么，想起了自己逝去的青春吗？”
“这叫什么话。”符游说，“我的青春不会褪色。”
“怪耳熟的。”蜻玲嘀咕。
下了车，符游准备和蜻玲一起进校门，蜻玲一把拉住她：“你进去干什么？”
“我去，额，我去水教看看。”符游只得老实回答。
“水教？水教在另一个校区啊。”蜻玲哈哈大笑。
符游焦在了原地。
“我先进去咯，不然迟到了。”蜻玲笑眯眯地拍拍符游的肩膀。
啧，好麻烦。符游突然不想接这一单了。跳楼女鬼什么的，随她去吧，自己家楼下也有跳楼的，那家服装店跳楼大甩卖，跳一年楼了都。
但答都答应了，符游不能做不讲信用的人。没办法，她只得在门口拦一辆出租，然后跟司机说自己去水教。
“少见有新校区的学生要去老校区的。”司机随口说。
“啊，我去找同学。”
“找同学？”司机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你去水教不会是去探险的吧？最近这种年轻人一直很多。”
“哪有白天去鬼屋的，师傅，你就快别问了。”符游尬笑。
司机不置可否。
“现在这些年轻人总喜欢神神鬼鬼的，毫无唯物主义的信仰，真是悲哀。”
符游真没想过一个出租司机有这样高的思想觉悟，出于好奇问了句：“师傅不信鬼吗？”
“不信。”司机板着脸回答。“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应该多看一点马克思。”
但唯物主义只是不承认鬼存在，并没有否认鬼不存在。符游很想这么说，但她忍住了。
“确实，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太浮躁了。”符游点点头。
司机看了她一眼。
“如果有鬼的话，其实我是很想见见的。因为水教那个跳楼的女孩，是我的女儿。”
符游微微愕然。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您女儿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校园霸凌。”司机回答得如此干脆，让符游心中反倒升起不小的愧意。
“是吗……对不起。”
“没事。”司机摇摇头。“其实这条路……”
此时他们已经开到了通往水教的这条老路，两边的建筑已经逐渐稀疏。
“这条路是我妻子出车祸的地方。”
符游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眼前真有如此离恨，她绝对不信人间竟会有人因此而白头。
她捕捉到司机刚毅脸庞一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杂糅着悲伤，遗憾，眷恋，释然，愤怒，不甘。
“还是不说这个了吧，师傅。”符游岔开话题，“你在家有没有养什么宠物，可以有个伴儿什么的。”
“我不养。”司机摇摇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养点猫猫狗狗之类的，也挺好的。”符游建议。
司机不作声，只是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景色越发荒凉，很难想象这里坐落着西川最大的大学。
的老校区。
符游皱着眉头看向外面一闪而过的大片树林。
那些都是桑树。桑谐音“丧”，是代表阴气的植物，这里种着这么多的桑树，确实有些奇怪。但也不排除搞城市绿化的那些人心血来潮。
就在符游观察着窗外时，她的视线里突然飘过一抹红色。
符游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猛地一回头，只有一瞬间，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第二眼，那个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
符游心里骇然。
原来西川大学老校区，真的有猫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