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招鬼啊?”蜻玲哆哆嗦嗦站起来。
“因为它藏起来了,我们就要先把它招出来,再除掉。”
“那万一招出来的不是……”
“意外收获。”
蜻玲也不知道符游到底是有勇还是无谋。
也许她真有这种实力也说不定。
“那么,我们两个人分别招一次鬼。”符游说。“招鬼的步骤很简单……”
“我说……”
“需要念着自己的名字……”
“我说……”
“然后走……”
“我说!”蜻玲爆发了。“我也要一起吗?”
“是的。”符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因为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所以,我需要你,可以吗?”
蜻玲低下头,内心正在强烈地挣扎。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似乎下了重重的决心:“好。”
符游松了一口气。
她告诉蜻玲,这个招鬼的方法很简单。
首先,站在教室靠门的一边,闭着眼睛一步一步向教室里面走去,每走一步,都要念一声自己的名字。直到走到第十三步的时候,身后就会多一个人。
说完,符游就自己先行动了起来。
她站到了教室的一边,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念了一声:“符游。”
她往前走了一步,继续念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蜻玲身在黑暗的角落,看着教室中央那个双手合在胸前,一步一步喊着自己名字的人。
这个场景忽然显得有些诡异。
当空旷的声音回荡在教室中时,蜻玲甚至怀疑那回声并非是出自人的口中。
符游走到了第十二步。
看得出她也有些紧张,紧闭的双眼上,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蜻玲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来回冲撞,像被无形的手捏住,强行进行着超速的跳动,血液全都涌进了脑子,一阵头晕目眩。
符游迈出了第十三步。
“符……游。”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二人连呼吸都已忘记。
蜻玲此时却有些希望符游身后出现那个白色的东西。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去招鬼了。但她却又害怕面对那个东西,在本能地往后缩。
令人意外的,符游的招鬼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蜻玲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又像塞满了太多情绪。
后怕,遗憾,恐惧,让她全身僵硬,连同那声带都变得如干柴般晦涩。
“到你了。生为天师,我很抱歉。”符游走到蜻玲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如果我也失败了……”
“你不会失败,我也不会。”符游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好。”
蜻玲长舒了一口气。
她走到了教室靠门的一边。
转头,还可以从半掩的门看到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但阳光很好。
但蜻玲将目光转回来的时候,感觉余光瞥到了一个白衣服的女孩。那女孩似乎一脸焦急的样子,但蜻玲再次转头去看的时候,却只能得出“是错觉”这样的结论。
“开始吧。”教室的另一角,符游催促道。
蜻玲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睛,两只手合在胸前。
“蜻玲。”她迈出第一步。
闭上眼睛之后,她的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可也许正是这样越深沉的黑暗,她反而越能看清远方的光。
生于黑暗,沦于午夜。她就是这样的蜻玲。
而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明明是面无表情,眼里却闪着光与笑意。
那个人伸出手,向着蜻玲伸出手。
“我等着与你再见的那天。不远万里,不辞万年。”
她多想和那个人再相见啊,哪怕再见之后已经全然被忘记,她也愿意。
不知道为何,蜻玲的记忆突然在这一刻被勾起。
她的眼角涌出大颗的泪滴,顺着娇俏脸庞无声滑落,一坠而下。
但她依然在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因为她看到前面有那个人在等着她。
哪怕停步的那一刻,身后是万般惊惧,是彻骨寒渊,是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但她的面前是那个人的怀抱,她就会变得,最为勇敢。
也许是在这样令人精神快要崩溃的环境里,才会格外想念一个自己可以完全依靠的港湾,蜻玲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虽然她还没有找到那个人,或者说,没有完全找到,但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就被一种安宁所填满。
符游站在一旁,看着突然泪流满面的蜻玲,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还在数着蜻玲的脚步。
蜻玲现在已经走到第十步了。
如果顺利的话,三步之后,她们就能如愿以偿,看到它。
而蜻玲此刻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幻梦感中,她继续往前走了一步,这与黑暗中向她伸出手的那个人又近了一步。
再往前走了一步,她似乎已经快要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最后一步,蜻玲走了上去。
她欣喜地想要拉住那个人。
这时,蜻玲突然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瞬间,所有美好的画面与情感如同真空般被抽离,蜻玲猛地睁大眼睛,像是连空气也被一并抽干了一般,停止了呼吸。
那只手,枯瘦而冰凉,从肩膀开始,慢慢划过蜻玲脆弱的喉咙。
蜻玲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面靠近了自己,然后,她感受到自己耳边被人轻轻吹了一口寒气。
冰冷彻骨的感觉在蜻玲脑海里炸开,像是突然被一根冰箭戳中了心脏,就连骤然迸发出的血液都已经不带丝毫温度。
耳畔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其实,最开始死在这里的人,并不是那个跳楼而死的女孩。最开始死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被吊死的。”
“等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具干尸了。”
“就像……现在这样。”
有杂草一般的东西缓缓摩擦过蜻玲的肩膀,似乎是背后的东西将头探了过来。
蜻玲动作僵硬得像是个提线木偶,她此刻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但还是费力将头扭过去,想看看自己背后到底是什么。
“你不会想看的。”那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丝幽怨。
但,她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看到那正在说话的东西。
蜻玲僵硬地回过头来,正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
那张脸咧出了一个微笑,但因为皮肤太过干燥,嘴角竟然直接开裂到了耳根。下巴软软地垂下,露出没有舌头的空旷口腔。
“不好看吧?”
蜻玲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全身都已经僵硬得难动分毫。
但她的眼睛还可以转,她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了符游所在的那个角落。
而面前这东西,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还记得吗,我说第五禁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的,那就是,你熟悉的任何同伴,也许都不一定是你真正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