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空空如也。
“在找符游吗?我就是啊。”面前的干尸露出一个骇人的笑。
蜻玲终于反应了过来,踉踉跄跄就往门边退去。
“不用走了,留在这里吧。”
就在蜻玲马上就要退到门外的时候,教室大门轰然关上了。
蜻玲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她的尾巴被门夹住了,一半在外面。
蜻玲哆哆嗦嗦地蹲在门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怕。
而就在门被完全关上以后,最后一点光源也完全消失不见,教室里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中。
在这样的黑暗里,她看到不远处的杂物堆里有一个闪着淡淡金光的东西。
蜻玲连忙想要爬过去,却在爬到一半时感觉到身后再次传来的痛苦。
尾巴被扯住了。
蜻玲跪倒在地上,被身体的痛苦与心里的巨大恐惧所折磨。
黑暗中,一个东西慢慢靠近了她。
慌乱中,蜻玲从兜里拿出了那张红符。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女人细细的笑,紧接着,蜻玲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手上。
冰凉,粘稠,顺着手臂划过的水痕像紧贴着手臂灼烫的热铁,腐蚀蜻玲残存的理智。
她茫茫然地抬起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因为有个冰冷阴湿的东西慢慢贴在了她的身后。
同时,还有什么碎块般的东西正不断滑落,落到蜻玲的面前。
她哆嗦嗦地用手接住一点,似乎是那种在水里已经泡得蓬软,失去弹性的肉块。
另一边,有一张脸靠近了她的脸。
蜻玲扭头一看,是半张面容狰狞的脸,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那披散的头发随着脸上的肌肉组织轻轻抽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与下水道的气息,如同一只滑腻的手探过食道,揪住心脏轻轻摩挲和拉扯。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空旷的喉咙里穿出,但只是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节。
蜻玲尖叫一声,猛地将它推开。
眼前空旷无边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不知是唱还是念的声音,飘忽不定,若有若无,忽远忽近。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
尖细锐利,像有小刀一下一下剜出心脏尖的血管。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蜻玲竖起耳朵,声音消失了。
她抬起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四处张望。
“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突然在耳边起了一声唱词,仿佛在蜻玲脑子里轰然炸响,神经似乎崩断了一般,只剩下了宕机的声音。
那女鬼仍是轻轻地笑,细声细气,笑得好似那美目盼兮的倩女,听在蜻玲心里却只道是阴森死气的幽魂。
“舍得用金符的人可不多。那个符游,给你出手倒是挺阔绰。”女鬼在黑暗里幽幽说道。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我的。”蜻玲说。
女鬼不搭腔,但蜻玲能听到它咔嚓咔嚓活动骨头的声音。
“我只能活动在这栋教学楼的范围。但我需要出去,要出去找到那个人。他是怎么对我的,我就要怎么对他……”它在黑暗里说,言语里染了一丝怨念。“而你,很特别。”
“我?”蜻玲缩作一团。
被看透了吗?
“你是妖,但不完全是。你作为鬼的容器,我想是别具一格的。”女鬼森森然地笑。
蜻玲双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我只是借用你的肉身而已。你的意识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你的身体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可以一直活在世界上,不好吗?”
“你要用我的身体做什么?”蜻玲抬起头,问道。
“五年前,一个男人将我吊死在了这里。”女鬼说。“我要出去找到他,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
“细节就不用赘述了。”蜻玲皱着眉头说。
“你可以变成我的行尸之前,好好听完我的故事。这样,你也算得了好死。”
女鬼说着,从旁边拎过来两张板凳。
“我没办法坐板凳上。”蜻玲小心地说。
“不想坐,你可以跪着。”
“尾巴被夹住了,痛……”
女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开门把你尾巴放进来。”
说着,女鬼真的打开了门。
在重新见到门外阳光的一刹那,蜻玲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身体却已经本能地喊出了符游的名字。
可惜一个符字飘了出去,游字却被淹没进沉重的关门声里。
“还想耍小花招?”
话音刚落,蜻玲就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可以给你延长几分钟生命,但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蜻玲感觉寒冷潮湿的气息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微偏过头便会看到一张扭曲得不像人的人脸。
女鬼坐在凳子上,蜻玲坐在另一张凳子上,怀里抱着差点被门夹断的尾巴。
“五年以前,我是刚来到这里上课的老师。我经常会遇到一个文质彬彬、戴着黑框眼镜的人,他每次看到我,都会侧过身,面带微笑地微微鞠一躬。”
“他叫冯宇,也刚进来不久,同为新来的老师,加上他也算得上年轻帅气,我自然也就对他多上了一点心。”
“后来你们在一起了?”
女鬼摇摇头。“后来的我们没有走到一起……”
“哪怕我多年以后还爱着你?”
“是因为我话多了两句,让你觉得我好说话了,还是气氛开始像茶话会了?”黑暗中投过来的冰冷目光让蜻玲乖乖闭上了嘴。
“或者说,我会永远记得那天晚上。”
“我,我……”蜻玲弱弱地说。
话音未落,那只冰冷的手就重新搭在了蜻玲的肩膀上。
“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蜻玲不敢说话。
久久未传来声音。
蜻玲将尾巴卷起来放进兜里,小心的从那只手下挪开。
她的动作缓慢而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触到了它哪根衰弱的神经,一巴掌把自己抡起来。
但那只手就像真的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蜻玲慢慢矮下身去,想要悄悄挪到门边,试试看能不能趁着这鬼不知道在回忆什么青春的时候突然打开门冲出去。
但当她目光回转,瞟到那一堆杂物中的一抹黯淡金光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蜻玲猛然起身扑了过去,重重摔进了那一堆胡乱堆放的桌椅中。四岔的桌腿凳子腿把她全身硌得火辣辣的疼,而那女鬼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蜻玲扯了过来。
但蜻玲已经拿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了。
那枚金符,散发着温和的光,安静躺在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