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女鬼尖叫一声，想要打掉蜻玲手中的金符。
但蜻玲像抓住保命符一般死死地抓着。
而且这也确实是她的保命符。
女鬼无奈地后退两步，愤恨却又畏惧地看着那张金符。
半晌，女鬼开了口。
“你把金符给我，我放你走。”
“不给。”蜻玲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我说话算话。”
“这不是算不算话的问题。”蜻玲手持着金符缓缓后退向门边，“这是符游送我的符，如果你要用它换我的命，更说明它的珍贵，我绝不可能给你。”
退到门边的蜻玲将手搭在了门把上，用力转动。
但门把纹丝不动。
蜻玲狠狠地前后左右拉动门把，却毫无收效。
“那就看看我们谁耗得过谁吧。反正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五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女鬼说。
她似乎消失了一般，融进了黑暗里。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蜻玲此时反而并没有特别害怕。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就是恐惧，而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现在她知道有那么一只鬼正大摇大摆坐在面前的教室里，反而并不太害怕了，她只是在想，如何才能出去。
就在她倚靠在门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
敲门声沉稳，厚重，一下接一下，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
四下，清清楚楚，一板一眼，四下。
“鬼敲门？”女鬼面色不爽地站起身。“在我面前耍这一套……”
“蜻玲，让开。”
蜻玲不知是不是幻听，但那一瞬间她好像真的听到了门外有人唤了她的名。
于是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去。
短暂的沉寂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紧接着，那扇大门轰然打开，收力不住，竟然将门铰链都一并自墙上扯了下来，整扇门重重撞击在对面的墙壁。
“四下是鬼敲门，五下嘛，那叫鬼惊门。这是在给灵体下最后通牒，以暗示接下来的暴力举动。”
刺眼的阳光一瞬间照了进来，照在了门边呆呆的蜻玲身上。
她在那一刹仿佛看到了刚刚招鬼时，闭上眼睛所看到的那个人，只不过那个人是背对着她的，而此时的符游是面对着她，微蹙着眉，伸手将她拉回了人间。
被拉出教室的一瞬间，她如获新生。但紧接着就是身后传来的刺痛感，她转头一看，自己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兜里滑落，垂到了地上，此时正被一具浑身湿淋淋的白衣尸体攥在手里。
看身材是一具女尸，已经被泡得白胀臃肿。黑发粘在脸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想必刚刚一直在自己身后的，就是这个东西。
符游冷哼一声，随手从蜻玲手中拿过那张金符，对着女尸轻轻一挥，就见她整个人腾空而起，结结实实砸到了教室里的女鬼身上。
“身鬼而驭鬼，当遭天谴，地府都容你不得，只能游荡人间积累业障，直到被反噬湮灭而亡，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女鬼爬起身，空洞的眼窝里却生生写着恨意。“但我就是要让那冯宇不得好死！”
“爱人背叛，或是受屈而死，固然值得同情，但这不是你杀害别人的理由。”符游眼神冰冷地看着女鬼。
女鬼沉默地看着倒在身边的白衣女尸。
“有些事情也并非你所想。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尚了，天师。”
“你把这梦妖留在身边，难道不是别有所图？”
符游淡淡地看着女鬼。蜻玲脸色复杂地看着符游。
楼道外的风突然吹过来，吹起符游的鬓发。
“不是。”
“虚假。”女鬼不屑一顾地笑出声来。“你知道这样一只妖，在神异集上，能卖出多高的价？”
“我不关心。”
“伪善！”女鬼愤愤地斥责。“我不相信你没有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来救人。”
“算了吧，天师。人是不会毫无缘由地接近另一个人的。不管是你想要接近她还是她想要接近你……”
符游低头，看了一眼蜻玲。
蜻玲低着头不说话。
她确实是突然闯进符游生活里的陌生人，本来就难以自圆其说，现在女鬼这样一挑拨，她更不知道符游会怎么想了。
但她突然感觉头发被扯了一下，符游把她的刘海拨到一边，别上了一个粉红色的四叶草发卡。
“挺合适的。”
蜻玲惊讶地抬起头，但符游已经不再看她，而是向前一步走进了教室里。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你和你旁边那位的名字，或是故事？”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天师。你太狂妄了。”女鬼冷哼一声。
“鬼是怨念，亦是执念。”符游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未了的愿？”
“我未了的愿，就是没有把冯宇一刀一刀剁成肉泥。”女鬼一字一顿地说。
“情爱之苦，何不放下。”符游安静地看着她。
“我放得下冯宇，可我放不下他。”女鬼手一抬，锋利的指甲忽然戳进了自己的小腹。
她另一只手也放了过来，沿着撕开的口子继续拉扯，破碎的血肉飞溅，她却丝毫没有表情，冷酷得仿佛是在撕碎着别人的身体。
“看，看到了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可这里原本是有的……”
符游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怀孕了，然后他杀了你？”
女鬼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错。我苦苦哀求他放过我，哪怕只是放过我肚子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是我和那个畜生的孩子，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没有来这人间看过一眼！”
“蹊跷。”符游皱眉。
“那你脚边的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啊。”女鬼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她是她们班的生活委员，但班费被偷走了，虽然是她的失职，但看管不力的失职在周围人口中突然就变成了监守自盗。没有人可以为她辩白，于是她无辜接受了一个月的言语霸凌。”
“而偷走的班费的人，就是之前打着要和她交朋友的幌子接近她的另一个女生。”
符游皱着眉头。
蜻玲看着她，不知道符游心里在想什么。
“然后我就在501见到了她。是她来找的我。她问了我两个问题，一个是，如果自己死了，那些对自己恶意中伤的人会不会感到一丝愧疚。”
“另一个是，如果自己死了，她能不能见到其他死去的人。”
“你的回答是？”符游紧盯着女鬼。
“两个问题的答案当然都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