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了她。”符游斩钉截铁地说。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骗了她。因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会。”女鬼尖锐地笑出声。
“看看我，再看看她，不觉得好笑吗？死人吊着一口气，活人像个死人一样孤苦无依，只有以死明志才能解决的问题，讽刺又悲哀。”
“但你确确实实骗了她，她的死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解脱，也没有给促成她死亡的校园暴力带来任何愧疚，甚至没有给这个社会带来哪怕一丝警醒。”符游说。
“但给我带来了一个绝佳的魂魄。”女鬼讥诮地开口。“我说过，皆有所图。人活着，各取所需，人死了，也是如此。”
“很遗憾，你的复仇计划搁浅了。”符游抖了抖手里的金符。
“很遗憾，你不能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我。我本就是已死之身，大仇得报，我自会归去。”女鬼警惕地看着金符。
“你用别人孩子的命给自己孩子报仇，不觉得讽刺和悲哀吗？”符游摇摇头。“私欲太重，你早就迷失自我了。你曾经是受害者，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加害者。当然，这两个身份并不冲突。”
“你想说什么？”
“我会把这孩子送进轮回里。但你，我说过，罪无赦。”
“那就试试看吧。”女鬼狞笑一声，转身融进了黑色的墙壁中。
“消失了？”一直躲在符游身后的蜻玲探出一个头。
“消失了，但我能感觉到，整个学校都是她的气息。”符游拿出手电打开，整个教室顿时如白天般明亮。
他走到教室尽头，拉开了窗帘。
窗帘背后，是被水泥和砖块封住的窗户。
“之后通知学校的人来凿开吧。这间教室，也该见见阳光了。”符游抚摸着粗糙的墙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蜻玲弱弱地开口问道。
“这个啊。”符游想了想。“因为我在401做调查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
符游没有继续说，但她回想起那个场景还是会觉得心里发憷。
在401，她刮下的那一层血痂迅速在桌上冒出的血水中溶解，并照出自己背后的场景时，她清晰看到了一个死状惨烈的人。
那个人是蜻玲。
她猛地站起来，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只有一个很小声的“符”字，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让她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听错。
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五楼去。
“401？你在401？”蜻玲惊讶的说。“我是在519看到那个假符游的。”
“假符游？你是说，她扮成了我的样子？”符游愕然。“她的法力其实比我想的要高。所以，我们得先出去才行。”
“嗯。”蜻玲点点头。
“那，走吧。”符游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蜻玲并没有跟过来。
她疑惑地回头望了望，看到蜻玲正瑟缩地站在501的教室门口。
“你，你是真的符游吗？”她小声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无助。
符游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她正往前走了一步，脸色却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蜻玲当然一瞬间就看出了符游脸色的变化，而她的脸色也在下一个瞬间变得惨白。
蜻玲的背后，直挺挺地站着一个湿淋淋的东西，而一双发胀的手，悄悄地从两边伸出来，想要捂住蜻玲的脸。
符游的背后，走廊的天花板悬挂着一具尸体。暗红色的血液流过脚背，已经凝成了纵横交错的血痂，吊在符游的背后，一晃，一晃。
“小心……！”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往前踏出一步。
蜻玲被吓得一阵哆嗦，已经到耳边的那双白色的手竟闪电般缩回了黑暗里。
在符游眼里，这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快到自己无法确认刚刚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但在蜻玲的眼里，那绳结竟然自己慢慢转动了起来，将那具上吊尸体的正面，慢慢转了过来。
蜻玲大叫一声，捂住眼睛蹲在了地上。
“没事吧！”符游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把蜻玲从地上拉起来。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符游着急地问。
“我……我看到你背后有一个吊死的人……”蜻玲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符游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我身后什么也没有，你冷静一点，蜻玲。别怕，我在这呢。”
“我是真正的符游，我带你回家。”
蜻玲这才敢将眼睛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符游关切的脸，但蜻玲将目光稍微一转，便看到了从符游肩膀后探出头来的一张脸。
双眼布满了血丝，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一左一右像外看着，仿佛快要挣脱眼眶般，眼角都被撕裂，夸张的眼距诡异得让人不敢看第二眼。嘴角向上，下巴往下，仿佛是要做出一个笑脸，却在下一秒将嘴角撕裂到了耳后根，整个下颚也只是软软地耷拉着，从里滑出一条鲜红的长舌。
蜻玲尖叫一声就往后缩去，整个人一下跌进了教室里。
与此同时，符游看见门边那残留在门框上的铰链猛地往外一翻，卡住不动了。
如果门还在的话，蜻玲肯定又被一个人关在里面了。
幸好自己刚刚破门比较暴力。符游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手电，强烈的光线再次铺满整间教室，符游看见摔倒在地上的蜻玲，和在光照的一瞬间从她身边迅速消失，已经不见踪影的白色影子。
饶是只有一瞬，但它抬起头来望向符游时，那空洞的双眼与狞笑的嘴角依然让符游全身一震。
符游知道，那女鬼这下似乎是要开始玩真的了。
当务之急，是要让自己和蜻玲全身而退。
她冲进教室，扶起双腿有些颤抖的蜻玲。
“蜻玲，我知道你现在很怕，但没有办法，我们必须要先逃出去。”
“嗯……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蜻玲从地上站起来。
符游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
蜻玲没来由地心里一动，想把手抽走，却发现符游攥得很紧。
和刚刚那个冰凉的符游不一样，这个一定是真正的符游，因为蜻玲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两人快速地冲出教室。
“我为什么感觉太阳的颜色有点不对……？”
阳光依然耀眼，但不知为什么，蜻玲却总感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符游快速地朝楼梯走去。
“不用管，先出去就行，周围就算再诡异都不要……”她突然停了下来。
身后正在四处观望的蜻玲一个不注意撞在了符游的背上。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但她立刻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往常是楼梯口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堵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