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散尽，地上只留下一个半径五米的巨大深坑，爆炸产生的震荡甚至把小幽吹到了另一颗树上。
仅剩的那条眼镜王蛇眼神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它不紧不慢地滑进坑里。
坑底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和一堆不忍直视的肉块。
符游头晕目眩，全身像被撕碎一般，躺在坑底无法动弹。她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和眼镜王蛇对上了眼神。
但此刻符游内心竟然意外的平静。
可那蛇只是看了看符游，似乎是确定她没有威胁之后，就转头离开了。
坑外响起了熟悉的咝咝声。符游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但她还是听到了周遭传来的大量蛇类爬行的声音。
符游心底升起一股绝望的恐慌感。
她用尽全身力气，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踩着一池血水向上爬去。
此时的符游活像个用血洗过澡的中世纪欧洲贵族，不过举手投足间没有优雅，只有无尽的狼狈。
她爬出了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十来条眼镜王蛇将小幽所在的树团团围住，眼神中流露凶光。
符游自知凭借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付一条怕是已经够呛，别说眼下这幅地狱绘图了。
她定定地看了一眼躲在树冠里的小幽。
小幽也在望着他。
这一对视似乎让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直到她勉强恢复了机能的听觉听到小幽在重复着一句话。
“姐姐，走。”
他的手指着某个方向。
“嗯，我知道了，往那个方向是吧。”
符游喘着气在心里回答道。
此刻的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蛇群忽略了。它们眼中只有小幽身上的心血尸蜡。
这倒是个绝好的开溜的机会。
符游抹了抹被血水糊住的双眼，惊异于自己竟然有一丝的动摇。
之前明明已经想过遇到最坏的情况时，有必要弃卒保帅的。
这纸人不过是自己半道捡来的工具，想要这样的棋子以后还有的是。
现在她必须要小幽引开蛇群的视线，自己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引动五雷天罡符已经消耗了符游太多体力，又在最后一瞬间念诵金光咒护体，符游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说很差。
她还在和小幽对视着，小幽的左眼里流露出的害怕不像是假的。
当然，这份害怕的情感是来源于符游的。
不过在这情绪之外，符游觉得似乎还能从小幽那大大的眼睛里看出些其他什么来。
但最后，符游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姐姐，你走。”这是小幽最后对她说的话。
但他的嘴唇还在翕动，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惜符游没有听见。
又或者也许只是符游眼花了，小幽根本就什么也没说。
看着符游一瘸一拐往里走去，小幽轻飘飘地站起来，蛇群随着它的动作移动着硕大的头颅。
接着，它突然迅速地起跳，跳上了另一棵树，而且速度丝毫不慢，往山谷侧面深处而去。
蛇群一阵骚动，立刻追了上去。
符游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她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可小幽最后的那句唇语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魔咒，刻在符游心里挥之不去。
符游倚靠着一棵树坐下来，将那柄桃木剑拿过来，插在自己面前的泥土里，开始打坐。
随着符游默念咒语，剑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逸散成一缕缕发丝般的光线，随着符游有节奏的呼吸被吸收进了体内。
打坐需空心宽神，心无杂念，可符游脑海里小幽的影子，最后的唇语，仿佛一张永恒的幻灯片在符游脑海里一遍遍播放。
她猛地睁开眼睛，因为情绪剧烈的波动，一个踉跄站了起来，又靠着树倒了下去。
小幽最后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那张合的嘴唇，分明地在说着，“姐姐，不要走”。
符游感到心被猛地揪紧了，一时竟有些难以呼吸。
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接着，她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桃木剑，眼睛看向了小幽离开的方向。
如有一味绝境，非历十方生死，符游以前很喜欢这句台词。
眼下，正到了最危险的绝境时刻。
符游缓缓地迈开步子，适应着从各个关节传来的剧痛，然后慢慢加快了速度。
跑步前进了没多久，她便重新听到了那熟悉的咝咝声，和鳞片与地面的刮擦声。
而在那树林中央的空地上，纵横交错着一条条王蛇，像粽子一样裹住了什么东西，还在不断地收紧。
符游看得呆愣在了原地。
自那蛇身铸成的铜墙铁壁之中，隐隐传来小幽挣扎的声音。
符游捏着桃木剑的手绽出条条青筋，力量大得剑柄阳刻的花纹快要勒进符游的手掌里。
“小幽，姐姐来了。”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双眼中有一丝黑白色闪过。
双手闪电般前探，扔出两张五雷天罡符，轰然一声引爆，将这群把小幽紧紧裹在最里面的蛇给炸开。
蛇群愤怒地回过头，看向符游的目光却充满了惊讶与不屑。
“被小看了啊。”符游暗暗地笑了一声。她额前的碎发飘落下来，挡住了眼睛。
看不见符游眼里的神色，只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小幽，再给姐姐五秒钟吧。”
符游双手举过头顶，将头发扎成了马尾。
而这竟成了她接下来的动作里最慢的一个。
然后，她平举右手，剑锋直指。
“天生万物与人。”
“人无一物与天。”
“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无法看清符游的动作，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了小幽的背后，如出一辙的动作将它抛上了树。
“杀！”眼前的一颗蛇头落了地。
符游并未停下，刀锋顺转，沿着脖颈剖面一刀下划，将整条蛇都剖开了来。
“杀！”手腕翻转，手中木剑如流星般飞出，刺穿了旁边一条蛇的脑袋，终点处，符游伸手接住了剑柄，顺势转身，剑尖深深插入了蛇的七寸。
剩下的几条王蛇这才反应过来。
“杀！”第三声杀，离符游最近的那条蛇反应不及，被符游连臂带刀捅进了喉咙深处，剑尖从背后穿出。
抽回手臂时，符游把住剑尖方向，让它顺带割开蛇身，四溅的鲜血覆盖住了符游身上已经凝固的血痂。
剩余的眼镜王蛇四散逃窜，心血尸蜡的吸引力再大，也不如命来得重要。
混乱的现场安静了下来，只有被血染红的泥土和被血染红的人。
符游眼底的黑白之色逐渐消散，她摇摇晃晃走到小幽的面前。
“没事了，小幽。”
她想这样说。
“咚”地一声，符游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