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青鬼？”很显然，黄文龙不知道这个东西。
“极致怨气催生出的半人半鬼的生物，和鬼不同，拥有实体，法力高强，刀枪不入，实力堪比鬼神。”
“鬼神？”黄文龙也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自己不过是一只鬼将而已。鬼神已经是仅次于十殿阎罗的存在了。
“我觉得它的目标是你。”沉吟半晌，符游开口道。
“为什么？”
“因为它通常只攻击自己的复仇目标。而它刚刚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杀死了我的尸体。”黄文龙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不是你的尸体，那种生物叫食音。”
“就算它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它也依然是我。”黄文龙固执地说。
“随你吧。”符游叹了口气，“不论你对它是怎样复杂的情感，现在它都已经被这只……”
符游迟疑了一下。
“被这只也许是摄青鬼的东西给杀死了。”
“嗯……”黄文龙显得有些消沉。
“而你作为这具躯壳的灵体，一定也有与它相同的气息。所以，它很有可能还会盯上你。”
符游话音未落，摄青鬼突然动了起来。
黄文龙手中的手电赶不上它的速度，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朝某个方向而去。
“小幽！”符游大喊一声。
自己能摊上这个小纸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路过来碰到什么东西都想跟它沾上点关系。
从最初树林里的眼镜王蛇，到山洞里的食音，再到被鬼上身，现在又被摄青鬼盯上，所谓命途多舛也不过如此了。
但符游已经不能忘掉小幽那个悲伤而坚定的眼神了。
虽然相处时间如此之短，不过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他的符游姐。
哪怕是为了这份感情，符游也不能随意辜负。
“黄文龙，换我来。”
符游大喊一声，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能够自如活动的一瞬间，她感到全身一阵颤抖，源自一种自由的畅快。
下一秒，她已如箭般射了出去，抢在摄青鬼鬼爪到来之前，抱住小幽，堪堪往旁边一滚，躲过了这迅疾如风的一击。
符游希望它还能像第一次那样爪子卡进石缝里，但不幸的是并未如愿。
符游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幽，顿时浑身僵住了。
小幽全身竟然都被新生的皮肤所覆盖，除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只有一半的皮肤，看着极其不和谐，仿佛拼凑而成，写满了诡异。
符游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了。
“人皮鬼面……”
人皮鬼面是一种极其邪恶的附身术，需要用尸体皮肤培育并移植在受体身上，直到逐渐将受体尽数覆盖，就完成了附身。
当附身结束后，尸体将获得新生，受体则作为活祭，为本已经在生死簿上被划掉姓名的尸体提供阳寿。
这不是借尸还魂，而是借人还尸。
这种方术似乎是从日本传进来的，因为实在是过于违背道德，被列为了十大禁术之一。
那半张脸覆盖了小幽原本的右脸，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侵蚀的地方就是小幽左眼附近一小块的地方了。
左眼，是符游为小幽点上的。
之前小幽的手被食音撕扯掉，心血尸蜡刀枪不入水火不融的功法已破，现在的小幽就是一个普通纸人罢了。
没有了尸蜡带来的加成，小幽在靠着符游给他的意志力苦苦支撑着，延缓人皮附身的速度。
想到这一点，符游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
“这是不是你……”
“嗯。”黄文龙竟然很大方地承认了。“我想重新活一次，没什么问题吧？我附身选择的甚至是个纸人而不是活人，还不够有职业道德吗？”
符游点点头。
“你确实很有职业道德，但你触到了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
“它就是我的底线。”符游有些爱怜地摸摸小幽的头。
她掏出一张散阴符，贴在小幽的额头，用以延缓附身的速度。
“你现在应该很想夺取我的身体。”符游说。
黄文龙一愣。
“现在的洞里，沾染你气息的，有我和小幽。但你的气息现在深埋我的意识中，所以在摄青鬼的眼里，它的复仇对象就只剩下了小幽。”
“可小幽是你的容器，为了避免它被摄青鬼盯上，你一定会想办法夺取我的身体，吸引摄青鬼的注意。”
“最后，你可能会用某种方法将小幽送出去，然后完成灵体的附身。”
“……你是个聪明人。”黄文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但聪明人，一般都是死得最早的那个。”
毫无预兆地，符游感到一股汹涌的力量自意识深处而来，在猛烈进攻自己的大脑防线。
连续的高压已让她疲惫不堪，符游头晕目眩，感到身体的控制权随时都要被抢夺走。
两方拉锯的过程里，黄文龙的气息渐渐逸散了出去。
符游感到一阵令她头皮发麻的目光穿透了她。
她知道那是摄青鬼盯上了自己。
“不好……”她心里暗暗叫道。可因为灵体拉锯，她现在挪动身体有些困难。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里那个诡异细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噗——”
锐利指甲穿透的声音。
符游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开膛破肚。
离自己脸部几厘米的鬼爪此刻就停在那。
它的胳膊上挂着一个黄白色的身影。
那个小小的影子此时正用剩下的一只手奋力抓着摄青鬼的胳膊。
螳臂当车罢了。它弱小得可笑。
“小幽！！”符游凄厉地大叫。
“你给我滚开！！”愤怒，无边的愤怒，如火山喷发般迅速膨胀，充满了符游的身体。
双方的拉锯在这一瞬间分出了胜负。
黄文龙一声惨叫，消失在了符游意识深处。
小幽听到了符游的呼唤，他慢慢地转过了头。
这个转头缓慢而颤抖，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他转过头来的一刹那，符游看到皮肤刚好覆盖住了小幽脸上最后的裸露部分。
“姐姐……”符游听到小幽在喊她。
符游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留下。
她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幽就已经不再是小幽了。
他会变成这个直接惨死在摄青鬼手下的黄文龙！
符游不甘心，符游好不甘心。
可她有多不甘心，就有多无力。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小小的纸人悬在半空，符游颓然跌坐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