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恒的视野里，有翡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她鼻翼微扇，就像是小动物一样在嗅闻什么东西。
“怎么了?”他下车问道。
“你闻不到吗？”游驹盯着那路灯熄灭的街道，风就是从那捎过来的。
“闻到什么？”楚恒疑惑地出声。
这味道，这味道，游驹心想着。她觉得这味道越来越熟悉，同时心中那猜测越来越确定。
这来自灵魂的腐臭气息——魔人！
还是初诞中的魔人。不是由魔姬魔将转换过来的魔人，而是那种和肿胀之巢自行发生联系，通过取悦仪式主动转换的魔人。
一般只有邪教徒才会这么做，他们称之为“盛宴”。
“附近有【盛宴】。”她望着楚恒肯定地回答。
“你确定？”楚恒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怎么可能？这是他内心的第一想法。自从第二次灾变后期，防卫军对邪教徒进行了清理，就很少见到【盛宴】仪式，而且这个仪式有个硬性要求，就是仪式环境必须要有肿胀之巢，但C市现在怎么可能有肿胀之巢这东西。
“我确定。”
是的，模模糊糊中她甚至是听见了。
“弥赛亚万福金安……所牧之羔羊祈求倚之伟力……一曰名幽蝶，二曰名残月，三曰名赏罚之秤，四曰名彼岸之花……”
那细细的言语疑似在耳边回荡。
是的，很近，近到仪式甚至跟自己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关系。
楚恒看着她突然一下跑动了起来，跑到那较高的台阶，踮着脚往远处看去。
不够，还不够远，风是从这边来的，但应该还在更远的位置
她继续往台阶上走着，楚恒皱着眉头疑惑地跟了上去。
“那里。”终于，她用手遥指山下璀璨的街灯。
“楚恒。”她转过头盯着楚恒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信我，我们要快。”
…………
云榭大街，C市最繁华的片区之一。少不了俊男靓女抛头露面，六车道的大街被行人堵得水泄不通，就算是那些镀了金的豪车也要在其中慢悠悠地开。
乔斯年穿着黑色的警服倚靠在警车旁，老神在在地端着下属替他排了半个小时队才买到的雪顶咖啡，他一边故作优雅的抿着，一边对云榭大道上来来往往的细长白腻的大腿和浑圆的臀部评头论足。
“小莫你看到没，这才是女人，正啊。胸大腿长美得冒泡。”
实习警员小莫提着几个贝果，用油纸铺在了车顶。“乔sir啊，再看也不是你的啊，吃点夜宵干货止止口水吧。”
“你懂什么，菩萨愿意这么穿，我愿意看，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乔斯年拿起一块上面沾满碎蒜末的贝果要了一口，略微辛辣的气息在口齿中绽开。“下次问问家里有没有这样的相亲对象。”
“唉，乔sir，你在前线这么多年没瞅见对眼的女职阶者?职阶者很抢手的，你怎么沦落到相亲这个地步了。”
小莫顶着那副800度的眼镜看着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好死不死地往老铁心里扎了一刀。
乔斯年突然感觉手里的贝果不香了。他是职阶者没错，但这么多年才堪堪摸到E级，还是家里走了关系才让他免除了前线之劳，混在C市做一个片区的警长。不过他嘴巴比较大，喜欢胡侃，逢人就说自己在前线立了大功受了重伤，就跟小说里修为下跌的侠士一样，被迫隐居在士林间，以一个“普通”警长的身份和大家相处。
反正职阶者们大部分聚集在官邸区，也没多少人会去花精力撕扯这些自己似是而非的话。
“你注意点啊，你实习证明还要我签字啊，别老往我伤疤上戳行吗?”
“哎呀哎呀，那真抱歉呢。”小莫一脸认真地说，但是语气很欠打，如果不是乔斯年知道小莫就是这样的性格，换做别人早就跟他干起来了。
“我给你推荐的书你看了没?”
“哪本?”
“《说话之道》，你看看书里人家怎么说话的。虽然我知道你是真心道歉，但你这语气就很嘲讽。”
“看了啊，不过作者不是落马了吗?还要学吗?我看新闻里把他批得可狠了。”
“那……那算了吧，总之你说话注意点。”
乔斯年吃着贝果又喂了口咖啡，大道附近门店所播放的音乐混杂在一起，靡靡之音流淌在街道上。不时有女郎踩着优雅的步伐从他们身边经过，女郎们扬起白腴的手露出几颗闪闪发亮的宝石，不时发出鸟雀般地嬉笑，男人们穿着昂贵的定制服装，搂着她们纤细的腰肢，做着山盟海誓般的承诺。那栋最高的大厦上，广告牌所投射的三维男女也在继续用诱人的红唇互相诉说着消费主义的情话。
乔斯年朝着那些陌生的女郎吹着口哨，心中格外轻松。没有灾变，没有战争，没有该死的怪物。人生仿佛就是应该这样不是吗?
人群攒动，街角巷处，繁华之间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
…………
男人沉默地站在云榭大道一个不起眼的暗巷处，巷子出口执勤的警员拉起了一道黄白的警戒线。一边是光明热闹的，一边是幽静无声的。喧闹的街景和璀璨的人生仿佛就一墙之隔。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内心无声嘶吼着。
“遵从心中的欲望，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从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个黑发女人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那诱人的红唇和呢喃的话语就像勾人的恶鬼。
“我会得到一切……”细小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划过。他掏出一根扭曲的血肉触手，这活物还在他掌心翻腾。他又拿出一把漆黑的匕首，匕首上有细细的刻槽，联通着刻槽的是一颗黯淡无光的黑珠。
“我会得到一切！”他像是下定决心，一口将触手吃下，然而猛地将匕首插入了胸口。
黯紫色的气息从匕首处逸散，它浓稠如液，缓慢附上了男人的全身，在狰狞地面孔之下，澎湃的力量在男人的身体中激荡。
“弥赛亚万福金安……所牧之羔羊祈求倚之伟力……一曰名幽蝶，二曰名残月，三曰名赏罚之秤，四曰名彼岸之花……”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祷词，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喜悦碾碎着他的身体又重塑着他的身体。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把巨大的镰刀，刀柄处有着人形天秤图案。
“吾允之。”
冷漠的话语在他心头炸开，在汹涌的喜悦之中，他体表那些浓稠的黑液化甲，最终形成了一具漆黑的人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笑着，以一种怪异扭曲的步伐朝着巷口光明处行去。
不远的大厦上，披着麻布大衣的两人站在天台边缘，他们带着兜帽，黑暗中看不清面目，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要不要猜一猜填满圣杯要多久？”其中一人用戏谑的声音说道。
“不猜。”另一个人淡淡地回道。
“哦，真没意思。”
“因为根本没这必要，弥赛亚的归来是注定的，我们只要做好准备迎接便是。”
“那也是。”那人伸出手，用食指和大拇指虚虚地捏了一下云榭大道。“璀璨的大厦立在流沙之上，就让这虚假的繁荣开始崩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