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这到底是要搞哪样啊……”
雷文一脸生无可恋,他总觉得自己不久前刚说过这句话。
“年轻人别那么悲观嘛,我酒袋子都被收走了也没说什么嘛。”
费特扭动着身躯说道。
雷文翻了个白眼,脑袋一沉,把头埋进了茅草当中装死。
但这些茅草有一股说不清的臭味,又让他连忙将头抽了出来。
昏暗的库房内,雷文和费特正躺在杂乱的茅草上,他们的手脚都被牢牢绑住,只能蛄蛹蛄蛹。
被收走的不光是两人的随身物品,二人的外衣和靴子也被脱了下来。
而自费特的鞋被扒下来的那一刻,雷文就能清晰地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假如脚臭是一种技能,那这位老酒蒙子肯定已经把这个技能修炼到了登峰造极。
因此雷文一直在扭动身体向着费特远处蠕动,但费特却总是以要聊天太远了听不到为借口向自己这边贴近。
于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库房之内便上演了一场二蛆转。
‘哗啦哗啦’的声音不停响起,两人肌肉酸痛之余浑身已经沾满了茅草杆。
与雷文上一次被抓到这种库房的时候不一样,现在这间库房中没有其他奴隶,两人闹腾了半天也没见黑暗当中有一声其他的声响。
也不知道是被转移走了还是什么原因。
不过和费特聊着聊着雷文倒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比如布莱克的据点已经和这些早就占领此地的奴隶贩子的营地和平相处了几个月了,其中多亏迪利娅牵头,当然租金也是不能少的。
至于为什么非要挤在一块地方——那是因为这地下死城之广袤虽难以衡量,但魔物较少的地域却不广,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片区域就是比较安全的区域之一。
“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出去啊。”
上次是迪利娅赎了自己,没想到这帮奴隶贩子不要脸到又抓了他一次。
还有这么刷钱的?
他吹了口气,将黏在嘴唇上的茅草吹到了天上,但茅草又落到了鼻梁一侧,搞得脸上很痒。
费特听罢连忙问道:“你被抓来过?怎么逃出去的?”
“迪利娅啊,她花钱给我赎出去的。”
雷文脑中浮现出那个将自己折腾得不行的粉毛小丫头,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因为那些白金币就上了她的贼船。
除非加钱。
费特有点好奇:“你们俩什么关系啊?我听说在这赎人挺贵的啊。”
雷文没好气地答道:“冤家、仇敌、死对头。”
“那她赎你干嘛?布莱克的计划里没她,她是分不到羹的。”
“不知道!”
雷文这么喊了一句,之后无论费特再如何问他关于迪利娅的事情,他都不再回答。
他本是将迪利娅的背影错看成了瑞莎才与其有所交集,之后又被她刷得团团转,最后又落到这般田地,却对她知之甚少。
雷文才不想继续说下去引来费特的嘲笑。
如果真的是瑞莎的话,绝对会比迪利娅温柔很多。
不对,是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简直是天使和恶魔之间的差距!
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费特又开口了:
“我觉得吧,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掂量着别人来赎咱俩,不如咱自己动手。”
雷文一下子起了兴趣:“什么意思?你有逃出去的方法?”
“来来来,过来过来。”
于是两人便像毛毛虫一样蛄蛹到了紧锁着的大门前,厚重铁门之间的缝隙很小,但仍有一道光穿过门缝漏了进来。
但费特并不是要以此向外窥视,而是用那束光来照亮一样东西——他的脚。
他那巨臭无比的脚。
费特套着皱巴巴的袜子的左脚正再门缝前随着长满腿毛的小腿来回晃动,还不停地活动着脚趾。
那袜子颜色浑浊,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还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气味进入鼻腔,雷文一脸狰狞,先不论外面的人,他自己已经快被熏死了。
“干嘛?你是计划熏死门外的守卫吗?”
“说什么呢!你仔细看!”
于是雷文强忍住极度的嫌弃,面色扭曲地看向费特被照亮的左脚,果不其然,在脚踝处,袜子的边沿之中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物体,正闪着金属的光泽。
那是一个插在袜子里的小锉刀。
费特一脸得意:“嘿嘿,看到了吧,他们大意咯,没有收走我的袜子。”
“所以袜子里那是什么?”
“当然是我的终极底牌秘藏小刀啊!你把它拿出来,我们把绳子割断!”
“这……”
“还愣着干什么,时间不等人啊!”
雷文是真的不想接近那只如同瘟疫巢穴一般的臭脚。
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应了一声,缓慢地将自己被捆住的双脚凑近那只袜子里的终极底牌秘藏小刀。
然而费特却突然将自己的左脚收回。
“搞什么,拿脚能拿出来吗?就算能拿出来能用脚割绳子吗?要是小刀掉进茅草堆里可就没机会了啊!”
费特大义凛然地一阵怒斥。
“那你什么意思?我手被捆住了啊!”
“用嘴啊!用牙叼!”
明明是酒蒙子的一句提议,在此刻却犹如沼泽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喷洒着毒液和腐臭气息的咆哮一般,震撼着雷文那幼小的心灵。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用嘴去碰你那不知道今年洗没洗过的臭脚啊!”
“年轻人就是年轻!都到了这种关头了还在乎什么脏不脏的!能活命才是要紧事啊!我可跟你说,一般这种奴隶贩子的仓库可都是人满为患,恨不得把人堆个好几层!现在空空荡荡的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了,再等下去难免有不测风云啊!”
雷文一惊,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奴隶说他们都要被当成祭品那件事,想起那种颤抖的声音,雷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的内心开始了极为激烈的心理斗争。
雷文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魔法课堂上老师语重心长的的教诲‘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放的我亲爱的学生们’。
在一处村落中见到的所有衣物一定要洗三次才罢手即便是邻居家的小男孩的内裤也不放过的洁癖老阿姨。
那个众目睽睽之下挑战用自己的舌头与巨魔指甲缝亲密接触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年轻人,还有……
但是这些,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就这样变成黑矿啊!
如果非要变的话绚丽无比价值连城的七彩龙魂水晶也可以考虑一下。
雷文最终还是紧闭双眼咬了咬牙,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法动摇的决意。
豁出去了!!!
于是他开始慢慢调转身躯,将脑袋伸向费特的脚,他张开了嘴对准了那亮晶晶的小刀握把。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身体都随着心跳而震颤,每一寸的距离都显得如此遥远,每一分的接近都显得如此艰难,他聚精会神,全部力气都为了压制住那翻腾的反胃之感与抗拒之心,就如同一个愿意舍弃一切拯救苍生的英雄一样,一步一步地踏入神明为他准备的试炼当中。
所以如此专注的雷文根本没有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句交谈。
“你是白痴吗,怎么又把迪利娅刚赎走的人捞回来了?还好意思找我领赏?”
“大哥,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少废话,都告诉你银头发的别抓,你当我在放屁吗?!还不快给老子开门!”
门锁被打开,那沉重的铁门也被缓缓拉开,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前。
其中一个是抓住雷文和费特的六人之一,正哆哆嗦嗦的不断认错。
另一个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光头,之前迪利娅赎雷文的时候,钱就交给了他。
光头面带歉意:“真是误会,这不是迪利娅的朋友吗,真是不好意……”
但他说了一半便愣住了,他身旁的小弟也一同愣住了,两人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一名被绑住手脚的银发少年抻着脖子张大了嘴,差点就要咬向一只套着肮脏袜子的臭脚。他甚至伸出了舌头,够向了那袜子口的边缘,舌尖马上就要碰到一根曲折的腿毛。
雷文意识到门开了之后便停止了动作,如石像一般呆在那里,而费特也一脸呆滞不敢动弹,四双眼睛相互观望,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着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