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商人的营地外圈由一层又厚又高的围墙守护着,围墙之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瞭望塔,火把通明。
但塔上负责守卫的人倒是显得十分慵懒,放着生锈的塔弩不管,这里已经很久没有需要他们拉响警报的事故了。
这里在几千年之前似乎是一个修道院,只不过现在已经被改造得像是一个监狱与军营的混合物。
在一个十米宽的巨大铁闸门之前,两名守卫站在两侧的塔楼之上,故作认真地打量着站在门前的两人。
其中一个是皮肤白皙,面容英俊的金发勇者,艾尔利克。
他因为坠落而碎裂的衣服已经被更换过,现在身上是整洁而华丽轻型铠甲。
另一个则是头发和胡须修剪整齐的健壮男子,披着沾染血迹的毛皮披风,腰间别着一把黑色匕首,此人正是布莱克。
守卫见到他们大喊:
“来者何人?”
布莱克颇为不悦:“还他妈能有谁?这破地方能有第三个人来光顾?叫你们老大赶紧开门!”
:“好,我去通报,请在此等候!”
于是守卫憋着笑跑下了塔楼,留下勇者和布莱克两个人在外面站着。
布莱克一脸歉意地看向勇者:“明知道这种八百年也不会有外人来的破地方今天只有您和在下来,还搞得出这种名堂,胡力奥这混球真是摆得一手好架子!”
“无碍。”
艾尔利克依旧保持着微笑。
不一会,守卫便回来了,正儿八经地宣布了允许二人通过的命令,紧接着,打满铁板和铁钉的大门便缓缓升起,宛如一个城堡在接见来客一般。
十几名守卫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后,他们手执火把站成两排形成一条通道,尽量保持着各自的动作符合礼仪。
布莱克抱着双臂:“摆什么架子?看不起谁呢?!胡力奥呢?叫他给我滚出来!”
“胡力奥大人在里面等您们,请随我一起来。”一
个穿着相对整洁的小卒提着火把走了出来,尽管他长得贼眉鼠眼,而且胡须和指甲都没有修剪好,却努力装成一个合格的仆人。
“切。”
布莱克啐了一口,但也只能向艾尔利克讪笑了两下,跟了上去。
他和勇者随着这小卒走进了奴隶商人营地之中,道路上满是尘土,墙壁也满是皲裂,更别提有任何装饰,看来这些人真的只是做了表面功夫。
在路上,隔着一面墙能听到墙内有哭泣求饶声和鞭子抽打的声音。突然又有一名奴隶模样的瘦弱男子冲到前方,好像是要逃跑,结果被追过来的守卫一刀砍死,大片鲜血溅在墙上,这显然也是安排好的表演。
布莱克嗤之以鼻,但艾尔利克只是确认了一下鲜血并没有弄脏自己的盔甲之后便继续行进,微笑仍然挂在嘴边。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一处厅堂之外,引路小卒停在了门边。
还不待小卒说什么,布莱克粗暴地将大门撞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胡力奥,你搞什么名堂,看不起女神教会不成?”
“急什么,这里也有这里的规矩嘛。不过,你好像还没有真正回到教会吧?布莱克?”
一阵冰冷的嘲讽和低笑从厅堂深处传来。
这声音像是怪物讲出的人话,听着就十分骇人。
这是一间略显昏暗的大厅,装潢华丽,壁纸、地毯与吊灯齐全,烛台和几座木质雕塑的摆放也有些讲究。
大厅中央有一张长桌和八把雕花木椅,而这长桌的尽头摆着一副碗盘,盘子里堆满了浇着猩红的液体的不知来源的肉块。
那是未经烹饪的生肉,而且不是一般的牲畜肉。
一个有着鲨鱼头和人身的怪物正用长毛的爪子握着刀叉,细心地切割着盘中的生肉。
并不是长得丑陋如鲨鱼,而是真正拥有一颗皮肤灰蓝、双眼血红、满口獠牙的鲨鱼脑袋。
这个怪物一般的家伙就是之前对布莱克发出那句嘲讽的人。
胡力奥,这座奴隶营地的头领。
这头怪物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十分的肥胖,他穿着大号的西服,然而那西服怎么看都是马上要被他的身体撑开,扣子几乎难以支撑,如若没有围裙的遮挡,从身前的衣服缝隙当中就能看到里面白色的衬衫。
胡力奥毫不介意地将一块生肉咀嚼吞下,长长的舌头正在尖锐的牙齿之间磨来磨去,鲜红色的液体流淌在他的牙齿和下巴上,那雪白的围裙也被那红色的液体染湿了一大块。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全副武装,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
布莱克闻着满屋子的血腥味,眉头紧皱:“嗤,我半只脚已经踏进主教的靴子里了,倒是你,这么多年来食谱倒是从来没变过,就不觉得腻吗?”
而此时,艾尔利克也优哉游哉地踏了进来。
他盯着胡力奥,微笑不减。
“好恶心的味道,你的口味差到令我作呕。”
“怎么?伟大又正直的勇者大人对我食用我的所有物的行为有什么意见吗?”
鲨鱼头胡力奥将叉子插在盘子里的生肉上,露出獠牙,似是在笑。
“那些奴隶身上的每一斤肉可都是我的金币换来的啊。”
艾尔利克摇了摇头:“我对你吃什么人没有意见,我只是想说,不愧是低贱的缝合体,想不到这种杂种切成的垃圾你都能咽得下去。你只是端着这种东西在我面前拿起刀叉,就已经算得上是对女神的玷污。”
‘呛啷’一声,胡力奥身后的两名护卫剑已出鞘,而布莱克也已经眉头紧皱,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但那丑陋的鲨鱼脑袋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却突然张开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是如此的渗人,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待整整一分钟后,胡力奥才停止了他那疯狂的大笑。
他拍了拍手,几名仆从便从厅堂后面的门当中走了出来,很快就熟练地将餐具食物和胡力奥的围裙收起,桌面和地面上残余的血汁也擦得一干二净。
一名仆人,他将勇者引到胡力奥对面的座位前,之后提供了笔和墨水以及一只粗蜡烛和一根针,以及一张淡紫色的羊皮卷轴。
卷轴上以血色的字写着密密麻麻的语句和魔法符号,那些字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个仆人用烛火将针燎了几个来回之后指了指卷轴底端的一个框内,示意艾尔利克签上他的名字然后在一旁滴上一滴鲜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莱克不善地问道,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张魔法契约卷轴,是防止艾尔利克对这些奴隶商人不利。
胡力奥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哎呀,别误会嘛,我也不是不想相信你们。只不过我们和教会的关系嘛……嘿嘿,说到底,以防万一罢啦。”
“你……”
布莱克还想再说什么,但他惊讶地发现在自己说话的功夫艾尔利克已经将契约卷轴签好,推给了一旁的仆人。
“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吧,引路吧。”
艾尔利克说道,他对刚才的契约毫无顾忌,只是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尖的血滴。
“勇者就是爽快啊,啊哈哈哈哈——”
胡力奥满意地拍手笑道,之后挑衅地看了一眼布莱克,便在保镖的搀扶下支撑着桌子站起,肥胖的身躯抖个不停。
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随他一起去。
几人穿越室外和室内的通道,在这个庞大的营地中饶了几个弯,两位保镖形影不离。
布莱克保持着警惕,不时四下观望,但艾尔利克一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处关押奴隶的监牢,但比起监牢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养殖场,铁网编织成的牢笼堆积在道路两旁,被铁链束缚的奴隶如同货物一般肮脏不堪地堆积在其中,不仅霉臭味熏天,更是哭声不断。
这些奴隶多半是身体残疾或者容貌损毁殆尽,亦或是病痛缠身没法劳作,他们的精神十分萎靡,见到新面孔走来竟没有一点反应,眼中充满着无尽的绝望,似乎只剩下了一口气。
“这是些什么臭鱼烂虾?!胡力奥,你简直是在……”
布莱克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半,艾尔利克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了。
“有更好的货色对吧?”
胡力奥笑道:“那当然。我们可是为您特地运下来了不少好东西。”
接着他们前往另一处地牢,这里与监狱十分相似,通道两侧都是铁栅栏围成的牢房,每个牢房里有三到四个衣衫残破带着脚链的奴隶。
这些奴隶显然更加具有活力,身体也更加干净,看见有陌生人来此纷纷扒着牢房的栏杆,伸出手声嘶力竭地乞求艾尔利克买下他们,一些人甚至还喊出了‘勇者大人’‘看在女神的份上’,显然是得知了一些风声。
但艾尔利克从这些牢房当中走过,只是摇了摇头,表明了他的态度。
“果然是预言中的勇者,选仆人的眼光就是高啊。”
胡力奥摇晃着他那鲨鱼脑袋调侃道。
接着他们来到了一个高楼之中,这里只能用升降梯来上下楼。
每层楼都只有最多两名奴隶,比起监牢更像是公寓。
这里的奴隶们都有各自的房间。厨房、卧室、大厅和厕所兼备。
这些奴隶衣着得体,气质不凡,只不过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个魔法项圈。
他们当中有的是欠钱不还的魔法师,有的是被俘虏的军官,还有的是被收购而来的角斗士,甚至还有被捉住的森林妖精,总之基本都各有所长,属于奴隶中的精品,当然价格也同样不菲。
其中有几个异种只看战斗本领甚至与布莱克不相上下,但艾尔利克还是摇了摇头。
“都是些下贱的废物——说起来,你们这里肯定有武器妖灵吧?”
胡力奥搓了搓手:“当然,请随我来。”
接下来他们转移到了一只高塔之中,但并未攀登,而是打开了一道暗门向下走去,楼梯的墙壁上满是魔法符文,看得出来这地牢内关押的东西肯定非同凡响。
艾尔利克随着胡力奥进入了一间如同微型剧院一般的大堂,有帷幕,有座椅,还有宽阔的舞台,被安排好的手下开始逐一将带着魔法项圈的妖灵带上舞台,让勇者从各个角度观赏他们的身体,然后亲自介绍他们的来历、武器类型和其他的特殊能力。
但无论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上至诱人的带翼美少女,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接近夜灵的异形生物,无一例外全都无法提起艾尔利克的兴趣。
暮灵们被带上台,又不舍地被拉扯到台下,直到最后一个也被淘汰,这位勇者大人一直拖着下巴,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但始终没有买下任何一只的意思。
“应该还有其他妖灵吧,胡力奥?”
艾尔利克那青蓝色的瞳孔中散发着凌厉的光芒。
胡力奥耸了耸肩:“很遗憾,但暮灵就只有这些了,勇者大人。”
“我说的不是暮灵。”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要夜灵吧?”
“你当然知道我的意思。”
艾尔利克冷哼一声,他伸出自己的左手,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我一共有十根手指,而每一根都是神圣的结晶,就如同我的身体一样,是不可亵渎的存在。能被我握在手中的东西也只能是一尘不染的,完美无缺的。”
胡力奥从座椅上站起身:“我真的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不必惊慌,也不必掩饰,预言早已向我揭晓一切。我需要的是最圣洁的妖灵,包容万物之女神的一片碎屑……”
艾尔利克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七彩的流光在宝石内流转,仔细看去似有七只飞龙在无垠而美丽的星空盘旋。
是七彩龙魂水晶,只需一颗就可以买下一整座城池,是真正意义上的价值连城。
这种灵宝极难获得,而它的功效也非常简单粗暴:大幅提升使用者的等级。
胡力奥紧紧地盯着那颗宝石,那血红的双眼都快看直了。
宝石中散发出的强大而神秘的气息更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前去。
但艾尔利克随即将手掌握紧,宝石的光芒也被藏在手掌之中,这让胡里奥从恍惚当中恢复过来,脸上还有留一股流连忘返的神情。
“现在,带我去看你囚禁的那只朝灵吧。”
艾尔利克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