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看到没有,真的是太刺激啦!简直帅毙啦!喀嚓喀嚓喀嚓——”
广场外的一座建筑物内,躲在二楼走廊中的雷文激动地发出感叹。
因为距离太远,他根本没能听清楚胡力奥与艾尔利克的对话,只是看见勇者斩杀了两位高等级保镖之后爆体而亡,之后却又奇迹般地完美复活,最后给予胡力奥残忍制裁。
情节跌宕起伏令他激动得心脏怦怦地直跳。
“那个勇者……我看刚才应该是真的死掉了啊,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女神显灵……?”
费特也盯着窗外,但比起雷文的兴奋他则是一脸疑虑。
“哎呀管他呢,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史诗啊!你说万一今天发生的事几十年后编成什么勇者回忆录了,咱俩这在现场观看的岂不是可以去吹好久了?喀嚓喀嚓喀嚓——”
“哼,可拉倒吧。先不说……等等,你那是什么动静?”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到雷文那边传来‘喀嚓喀嚓’的怪声,之前费特一直紧盯着广场上发生的事所以根本没有在意。
只见少年包着一个方形纸袋,从里面一把一把地抓出某种金白相间的零食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仔细一闻还有一阵淡淡的谷物的香味。
“好小子!你果然有好吃的!之前还给我吃那小破棒子,原来是想把好东西留着吃独食!快快快给我点尝尝。”
费特毫不客气地向纸袋子抓了过去。
“不给!就剩一袋了!”
雷文赶紧抱着袋子往后撤,一边撤一边塞了一大把到嘴里嚼个不停。
除了窗户的位置以外,走廊的两侧摆放着着空心的架子器械,堆积到几乎要触碰天花板的高度,所以雷文并没有多少空间可以闪躲,费特伸过来的手轻易地抓住了纸袋子,但雷文也不甘示弱。
在这对观影零食的争夺之中,纸袋子里的爆米花不停地洒在走廊上,薄薄的糖衣在地面上积蓄已久的厚厚灰尘之中滚来滚去变成灰黑色,真可谓是暴殄天物。
但就在雷文和费特专注于对零食的一拉一扯之时,从走廊尽头传出的一句话将他们二人的身体定格在了原地。
“还真是活蹦乱跳啊,不如也分我一些如何啊?”
声音很洪亮,颇具调侃和嘲讽。
而且是如此的熟悉。
“布……布莱克?!”
就如他们想的那样,布莱克正在向着这边缓缓走来,优哉游哉地样子仿佛是在玩一场轻松愉悦的猫鼠游戏。
但他那满含轻蔑的目光中却带有着一丝无法隐藏的杀意。
他果然早早地就发现了雷文和费特,只不过一直没有动身。
而二人刚才只顾着盯着勇者和胡力奥看,根本没有注意到布莱克这个大活人已经从广场上悄然消失。
“喂,怎么不动了呀,不跑可就不好玩了啊?”
布莱克阴险地笑着,从宽厚的毛皮披肩里抽出一把飞刀来:
“你们不是很会逃吗?!”
“等一下, 你不是和勇者艾尔利克是一伙……”
雷文开始确定眼前这位凶相毕露的前牧师的立场,他总觉得不知为何已经和勇者大人并肩作战的布莱克应该也可以和他们……
但话还没说完,‘嘡’地一声,一只飞刀已经从费特的身边划过,擦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深深地钉在了他一旁的墙壁上。
“快、快跑!”
深切地感受到杀意的雷文和费特吓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丢下纸袋就向反方向狂奔,爆米花漫天飞舞,两人更是手忙脚乱凌乱不堪。
二人一边跑还一边扳倒走廊两侧的空心架子,试图以此阻挡布莱克渐进的步伐。
他们一直跑到走廊尽头,在费特接住了雷文丢给他的一个玻璃罐之后便兵分两路了。
看着那好几次险些甩个狗吃屎、恨不得手脚并用的两个逃兵,布莱克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自认为已将两人的性命攥于手中,现在不过是在玩弄两个可以随意碾死的蛆虫。
“哎呀哎呀,勇者大人可真是玩得开心啊,我也不能受委屈啊。”
布莱克看着窗外笑着自言自语道。
雷文和费特的气息早就被他的侦测技能所捕捉锁定,他根本不用着急。
“呵呵……藏好了吗?鬼!来!咯!”
与此同时,广场上的艾尔利克也确实正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中面露微笑,但没人知道那抹象征性的微笑背后所蕴含的感情,所以他究竟玩得开不开心也无从知晓。
胡力奥死后,广场上的小卒和随后赶来的高手开始向艾尔利克发动围剿,这个刚刚还是贵宾身份的金发少年已成为他们必然要渡过的一场劫难。
一开始战况可谓是一边倒,那些一个一个发狂一般冲向艾尔利克的小卒们,就如同扑向篝火的飞蛾一般,被如烈焰一般凶猛的金芒所灼烧燃尽。
朝灵所释放出的无法抵挡的强大力量轻易地粉碎了他们的身躯,这些平日里只懂得对奴隶们耀武扬威的家伙死相全都十分惨烈。
后来那些等级较高的护卫赶到,局面才有所变化,但他们依旧无法压制住艾尔利克。
准确的说,是根本找不到战胜这个掌控了朝灵的不死怪物的方法。
本身就已经足够强悍,还拥有极其恐怖的恢复能力,这样的勇者他们根本奈何不了,只能不断被消耗。
此刻,一个披着学士长袍、腰间挂着塞满瓶瓶罐罐的大包的秃顶中年人正站在广场中央,神色紧张地望向广场的一角。
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抬起的左臂上有一个结实的护腕,护腕上连接着一个圆管形状的装置——那是他的炼金药水投射器。
他所看向的方向仍被爆炸所升起的浓烟所笼罩,隐约之间还可以从中看见火光,那里的建筑物已被炸出一个大坑,碎裂的墙壁剥落在地。
这是以两个友军的生命为代价完成的爆炸袭击,他们舍命拖住了艾尔利克为平日里只负责为奴隶配药的炼金术师提供瞄准的机会,用烈性炽火胶将勇者连同半栋楼一起炸毁。
“成……成功了吗?”
“正常人早就烧成灰了吧?要是这样的爆炸都没办法的话……不会的!”
“就算教会给了他再怎么厉害的魔法道具也不可能让他复活第三次吧?”
然而就在高等级守卫们战战兢兢地交谈之时,令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人从浓烟之中缓步走出,那正是艾尔利克。
他面目全非,全身盔甲焦黑变形,后背上的火焰还没熄灭,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痛苦,站得笔直。
那焦糊到冒烟的肉身还正在急速复原,烧毁的头发也正在重新长出。
恢复了英俊的容貌后,他再次露出那抹微笑。
“怪……怪物!!”
仅剩的十几名守卫纷纷发出咆哮,与逐渐接近的艾尔利克开始了殊死一搏。
而相比于广场上的血战,在不远处的某建筑物内的冲突可就安静得多了。
实际上费特是根本一声也不敢吱,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酒袋子里面的浊酒晃荡两下都能把他吓的够呛。
他与雷文分散之后就开始独自逃跑,情急之下想都没想就爬上了三楼,在复杂的环形走廊当中乱撞,最后胡乱开启了一扇门,藏进了其中。
这个房间很大,但空闲空间却很小,大部分的地面都被高高的摆满物品的铁架子所占据,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型的仓库。
显然那些奴隶商人的小卒并不擅长分门别类整理物品,他已经看到了各种食材:鸡蛋、肉干、西红柿、土豆泥、烈酒、辣酱、面包、生鱼……还有好几只有点异味但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箱子被胡乱地摆放。
但他不在意那些,当他蹲在一个角落处的柜子后面尽量安抚自己狂躁的心跳之时,他注意的只有手中沉甸甸的药剂瓶子。
那是雷文与他分开始丢给他的。
现在费特很后悔当时太过着急以至于都没问问这瓶中之物要如何使用,此刻它正散发着古怪而危险的气息。
混沌而粘稠的紫黑色液体充满了药剂瓶,放眼望去犹如一阵深渊之中的毒云,渗透出邪恶的气息。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这罐药剂中还漂浮着一只圆圆的布满血丝的眼球,虽然可能是摇晃让它漂浮不定,但费特总觉得这眼球是有在意识地转向它想看的地方,很是渗人。
首先排除是喝的。
但就在他思考之时,一只有力的大脚踹开了这个库房的门,将整个屋子的货架都震得要倒塌。
木门被直接踹碎,门板砸在门前的货柜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轻蔑的笑声。
“嘿嘿嘿……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背靠架子的费特吓得浑身哆嗦,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布莱克来了。
那索命的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柜子之间穿梭,直直地来到了费特所躲藏的那一排。
正躲在角落的身材细瘦的小老头此时已是一身冷汗,布莱克显然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他的位置,现在正顺着这两排货柜之间的狭窄通道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布莱克没有继续发出嘲讽,但此时危险的寂静更加令费特难以忍受。
“啊啊啊啊啊!”
就当布莱克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角落之中窜了出来。
是费特。
他头上顶着一个铁灶锅,肩上挂着绑在一起的一堆香肠悬于胸前和背后,左肩上挎着一个菜篮子,眼神中充满了必死的觉悟。
而看见这位邋遢的满脸是斑的酒糟鼻老头不自量力地站了出来,布莱克脸上的嘲笑更甚。
费特咧开他那满口黄牙的大嘴歇斯底里地大叫:“狗东西布莱克,我跟你拼啦啊啊啊!”
紧接着,他开始抓起菜篮子里的弹药丢向布莱克:红的、黄的、白的、绿的、大的、小的、带水的……带子儿的辣椒、掰开的洋葱、锋利的鱼干、尖锐的胡萝卜、滑嫩的黄油、无辜的鸟蛋——无数道五颜六色的残影从布莱克身边飞过。
但这些投掷物要么是根本偏离了轨道,要么是被布莱克轻松闪过,四周的柜子地面和天花板已经是一塌糊涂,但主打击目标依旧毫发未损。
终于,菜篮子空了,最后一击是一根携带着最后希望的长长法棍面包,但却被布莱克轻易地接在了手中。
“哦?看来你是想跟我比拼「投掷」技能的等级啊?”
布莱克戏谑的笑容愈加明显,他将右手放在刚才接住的法棍面包上,掰了一小截下来。
费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把头上的大铁锅摘下来挡在身前。
“尝尝这个!”
布莱克狠狠一掷,小截法棍与挡住费特的铁锅‘当啷’地一声巨响。
费特一眨眼的功夫,发现铁锅的边缘居然已经被刚才飞过来的面包砸得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缺口。
“别怂啊,我这还有……嗨!”
法棍攻势没有停止,掰下一小截就丢出去的法棍在布莱克手中如同铅球一般冲击力十足。
“嘿!”“看招!”“我叫你挡!”“嗨!”
“当啷!”“哐当!”“当啷!”“当啷!”
几击下来,费特扒住铁锅的手已经又麻又酸,可怜的铁锅已经被打成了一只枯萎的喇叭花。而布莱克手中正摆弄着最后一截面包。
但布莱克却突然感觉到自己额前修剪整齐的头发上有些湿润,有什么粘液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下,只见蛋黄和蛋清的混合物黏黏地沾了一手。
布莱克向上看去,几大片蛋壳正粘在天花板上,还有粘稠的液体正在向下滴落,‘啪嗒’一声正好落在他的脸上糊了一大片。
无辜的鸟蛋立大功。
“你他马的竟敢……!”
布莱克起了杀心,用手甩掉了脸上的蛋清,将手伸向了披肩之内的匕首。
但他将愤怒的目光再次看向费特时,却发现费特正拿着一个装着紫色不明液体的药剂罐一边喊着‘老子豁出去啦!’一边狠狠地丢向他。
但这次布莱克依旧轻松躲过,那玻璃罐砸在了他旁边的架子上,摔得粉碎。
布莱克阴冷地笑了一声,抬起手中的匕首,但他刚想瞄准,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心神一震,停下了动作。
他的技能和直觉都在警示他危险就在身边。
布莱克向身旁一看,那被摔碎的玻璃瓶当中的紫色液体并没有流下,而是如同史莱姆一般黏在原处还在不断蠕动,而更诡异的是液体当中还有一只眼球,眼前正在直直地盯着他。
‘嘎啊!!’
随着一声怪异的咆哮,就如同通往深渊的传送门被打开了一般,十几条带有吸盘和斑点的黑紫色触手从那团不起眼的紫色胶质中疯狂长出,转眼间就增生出去十多米。
粗壮的触手一经出现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大肆破坏,如黑色的鞭子抽打着周围的一切,卷曲、搅动、挤压、横扫,顷刻间就在布莱克的惊呼之下将这个库房掀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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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了我吧,勇者大人,我……我只是被抓到这里,他们逼我帮他们做药水!”
那个先前炸过艾尔利克的炼金术师已经跪倒在地,向慢慢走来的艾尔利克磕头求饶。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死了,准确的来说是除了奴隶以外的所有人。
当然,也不包括那些胡力奥死后想都没想就跑掉的家伙们。
艾尔利克没有留手的打算,微笑着用朝灵长剑将他叉了起来,金光四溢。
不一会便只剩下他的长袍和携带物掉落在地上,那药剂袋里传来了陶瓷破裂之声,很快燃起火焰,然后产生了不小的爆炸。
吞噬了炼金师,艾尔利克转向了那些一直跪在地上奴隶们。
这些可怜虫被连锁的铁链连接住了每个人的脚链和手链,根本跑不了。
刚才的战斗中他们就一直跪在这里,大部分人都双手抱头听天由命,直到现在才敢抬起头来。
但是他们不敢说话,更不敢欢呼,之前的大战已是让他们吓破了胆,几百双眼睛就这样瞪着渐行渐近的艾尔利克,空气沉默得有些可怕。
而且不知为何,对于这位杀掉了奴隶贩子的勇者大人,奴隶们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勇、勇者大人,您……您是来救我们回家的,对吧……”
一个奴隶忍不住开口了,问出了所有奴隶的心声。
他离艾尔利克的距离最近,看着他面带微笑手执光剑走到他面前,他的嘴唇都在颤抖。
但艾尔利克没有回答,只是扫视这近千条生命,看着他们眼中的期待和恐惧,问出了一句话:
“你们被抓住以后吃没吃过东西?”
奴隶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有奴隶回答道:
“勇者大人,我们每天只有一顿饭,一块面包,一碗粥,一块……”
但他还没说完,艾尔利克就笑了,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杂种也都是吃过胡力奥东西的……哦对,说起来你们本来就该算作是胡力奥的食物啊。”
奴隶们的身体一阵颤抖,眼神当中涌现出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有奴隶急忙开口:“勇者大人,我也是信仰女神大人的!我很虔诚的!”
但艾尔利克对此充耳不闻,仿佛那是牲畜在叫。
“虽然很恶心也很费劲,我是真的从心底觉得抵触,但就当为母亲大人清理房间,勉为其难……把你们都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