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从天不断飘下的雨点打在坦克坚硬的外壳上，就像是在用打击乐进行演奏一般，密集而富有节奏感。
调整大概二十分钟后，云零已经从昏迷状态中醒来，郁郁寡欢地用左手拿着手机，端详那屏幕反射过来的自己。
是一头白发的自己，深黑的双瞳看不出一丝光芒，如果不是因为基因特殊，或许自己真的就像一个力不从心的老年人坐在原地发呆吧。
听着外面的清脆声音，不过是米斯利被无情碾过发出的惨叫和履带声，变得麻木不仁，在心中更多是因为自己的指挥不当和中央政府的失策导致。
好冷……心脏好冷……
如果是宿月的话，他绝对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相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感情这东西对他来说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即使是父亲去世的那天。
…………
【余火计划】……父亲虽然并没有立刻死亡，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
所以在【余火计划】发生的下一年，隧道举行了全国缅怀，在那之后不久，【悲剧惨案】就发生了……
我还依稀记得当天发生的事，几乎是所有的市民以及军人都来参加，所有人都来到各个地方的缅怀点，站在原地。
“让我们缅怀在此场战役中牺牲的战士，他们的精神永存我们心中。”
作为主持丧葬的辛瞳站在中央政府大楼下用全隧道广播以示下一步动作，全部人都是怀着悲痛的心境半弯腰闭眼，就这样保持接近五分钟。
我和宿月站在一起，都各自做好缅怀工作，可就是不过几秒，宿月想到父亲牺牲的事实，泪眼婆娑地哭了起来，他的呜咽声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
“叔……宿月，……特地……来纪念，你……”
他的口中说着这些话，我沉着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明明我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明明应该是最悲痛的那一个，可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至今都没有得到解答，所以当时的我悄悄睁开眼，看着满脸泪痕的宿月，可我还是无法宣泄情绪。
真是奇怪……我抬头仰望着隧道虚拟的天空，任凭那“耀眼”的阳光冲向我的双眼，试图能够唤醒我心中那一束光芒……
说起来……我这辈子……好像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没有因为谁，也没有为了什么……
只有在杀掉米斯利之时，我才能够感到一丝悲伤……
我一直在与米斯利搏杀，更多的鲜血沾在我手上……
从始至终，我就一直仰望天空，直到缅怀结束……
…………
坦克已经行驶到坦拉凯贸易中心的大道上，也就是云零几人刚来到这里的最开始地点。这都还要归功于坦克强大的破坏力，无视大多障碍物直接前行，不用像悍马一样绕路，但速度却又不及悍马，只能说各有千秋。
一直在驾驶的可林突然踩动刹车，致使所有坦克纷纷停止行动，她拨过通讯器的耳麦，用端正的军用术语对所有坦克下达指令：
“注意阵型，前方三百米处有几只骑士级，CX2展开，准备作战。”
为了将坦克威力发挥到最大，可林让后方三辆坦克分别跟她并驾齐驱，排成一条直线，剩余的坦克则分别转动坦克头，将炮口对准后方，以防止米斯利偷袭。
巨大的嘈杂声吸引到前方几只正在觅食的米斯利，它们抬头望向这边，形态不一，仿佛是通过灵敏的嗅觉感应到坦克内部有可口的人类，带着嘶吼一股脑冲上前——
“开炮！”
轰隆！
接近音速的几发炮弹同时一瞬间抵达另一边，伴随着炙热的火焰和猛烈的爆炸，包裹住层层烟雾掩盖那些米斯利，原本平息的地面上就这样开始有硝烟漫出。
“装弹！所有机枪手调转方向，朝前方开火！”
可林望着远处弥漫的烟雾，并没有松懈，反而是持续下令保持火力输出。
“后方出现米斯利！重击者！”
通讯器内部传来另一边坦克驾驶员的声音，那是几只拥有巨大拳头的米斯利突然出现在街道上，并且还有好几只不同的米斯利相继冲上前来。
数量越来越多，犹如世界末日一般，即使是在过去称为“陆地之王”的坦克在它们面前不过是一些铁棺材罢了。
那些米斯利粗暴地用自己拥有的铁拳肆意在坦克的外壳上锤击，很快就出现凹痕，那辆坦克的驾驶员发出令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碰嚓！碰嚓！碰嚓！
“啊啊啊！”
血肉交响着钢铁，那名驾驶员就被活生生给压死，坦克也已经不成样子。
最后，那些“重击者”在其它米斯利的掩护下又再次袭击另一辆还在填装炮弹的坦克——
“去死吧！你们这些怪物！”
轰！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按钮，选择了与那些米斯利同归于尽，烧焦的腐臭味让剩下的米斯利更加兴奋，势如破竹，妄图继续攻击。
被打得措手不及……明明先前根本就没有多余生命体的存在……为什么……
透过玻璃亲眼看见自己麾下的一辆坦克被那些米斯利砸成破铜烂铁，可林来不及多想，也只能强忍悲痛，迅速朝向另一边通讯：
“全员驱动！有重击者！保持距离！取消CX2展开！”
轰轰轰——
在可林的命令之下，所有坦克有目的性的全部发动引擎，在付出两辆坦克的代价下才勉强往前驱动。但是，到嘴的肉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和疯狂的食欲，不要命般地迎着炮火，就算身体被炸的粉身碎骨，也要给身后的同伴开路，不为什么，就只是为了证明，它们要比人类更加适合成为地面的统治者。
坐在坦克内部的几人根本没有办法，不可能现在下去拿着单薄的武器与米斯利拼杀，想到这里，云零和唐双一样，都皱起眉头，他们原本清纯的脸庞上，充满着战场的洗礼印痕。
“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隧道？”
克里斯用吸管喝下杯中仅剩不多的一些咖啡，走到直冒冷汗正在操纵坦克的可林身边，在应该的场合下问不应该的问题。
“先坐回去，请别打扰我！大概还有四个小时！”
“这样啊……我了解了。”
随后摆着毫不在意的表情，克里斯翘着腿重新坐在沙发上，用他海蓝色的双眸注视着脸红发汗的维莉，此刻她抱着重机枪，不经意间吞下唾沫。
这无疑是被压着打，人类想要获得站在地面上的力量，没有个时间的熏陶，是不可能完成的。
克里斯凝望着手机内一位蓝发女性的照片，原本细腻的眼神开始涣散，能看到的只有剩下的一些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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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不清的光芒，周围满是各种声音，让我本该昏死过去的身体再次苏醒，越来越急促的嗓音逐渐刺入我的耳膜。
后边是地狱，尽是杂七乱八的尸体和废墟，全都是战火的痕迹，好像还有人在哭泣……
明明是阳光，为什么感觉照下来的却是黑暗呢？
哔哔哔哔————
“咳咳……啊，啊……差点……死在，里……面……”
救护车内满是急救设备，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浑身上下都是仪器的宿月透过呼吸机咳嗽起来，说话口齿不清，勉强能够把目光转向那位粉色马尾的女性身上。
“一氧化碳急性中毒，血氧浓度正常，肾上腺素升高，血压降低到临界点，脱水严重。用20%甘露醇250毫升静脉注射，再用肾上腺皮质激素。”是身边的另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女性正呼唤她，手里刚把血压仪拆除。
“好的学姐。”
眼前全都是一片朦胧，这下子可比上次还要狼狈。
与此同时，喉咙处的干燥和铁味总算是有了一些缓解，那种重迎新生的感觉让他舒服地闭上眼，是那位女性拿着吊瓶，把尖锐的针孔刺入他的静脉，液体输入到体内开始引起作用。
真是……不知道从鬼门关来回走了多少趟啊……
因为体内的肋骨断裂，兰赫随意地坐在靠垫上，咔咔作响的身体已经不容得他继续行动，只有去医院换上新的机器肋骨才行，所以他才一直看着宿月遍体鳞伤的样子。
“算你命大。”
兰赫撇过头去嘴角浮起，望向渐行渐远的大楼，包里的那根牙签至今保管完好，拿出来叼在口中，双红的发色与瞳孔，是他与那里最后的照应。
“得好好休息一番了。”
活着就好，这句话他听了不下百八十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