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世间仅有一个的,我半梦半醒地想。
墨迹踩着离人阁的和歌,又在他的笔下蜿蜒生着花,而黄昏处夜风也近了,吹起镇尺未压到的宣纸,直至天空的光线蜷缩到只剩一角,夜风也该杳一抔月光前来了。于是他念到:浮生水月多无奈,我也跟着念:浮生水月多无奈。
风之神有信徒,月之神会有吗?我来不及具体思索,也不需要思索,只因月之神本就不与人类的意愿相牵连,如同世间幽冷又寂静的夜色,又如同本身巨大却虚无的陨坑。只是思索至此,才撵着方梦醒的月魔兔登上因为失去日光的照耀而失色的云。
「所以你并不需要信奉我。」
幼小的人类固执地等待着,而我今夜也依旧固执地回绝他。蓬莱玉枝沾点星露,月色即显了,月色下点缀的神之雫落在他的额顶,一瞬的好奇促使着我细看他脸上显出焦灼的神色。我始终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即使询问了月读大人,所以又是茫然,茫然大人当时的迟疑,又茫然人类。
我听从着月读大人的建议踏进人间,那人类仿佛也与众不同地将我辨认出,这也是我第一次作为月读之子去了解人类。温暖又灼烧的热度,慢慢地将月光下的我点燃,而月辉之中我冰冷又真挚的笑容,最终融化在月读大人的警告之中,跌落回神坛再度醒来。
我醒过来,那是世间仅有一个的天照之子。
几乎不用多想,即使会拥有凡心与私欲,神也永远是固执又决绝的,无论如何令月色倾洒,落至地面的辉光总是清冷的,人类也永远不能在这一小捧月光里寻求温暖与慰藉,更何况流至人间的天照之子,而我似乎理解了月读大人那个时候的叹息。
所以他应当离去,我也应当离去。在夜与昼的交界处,潭水也因朝露蒙上了雾,樱色的花瓣直落在水面上,即将消逝的一潭清月落在他眼底,在日光普照大地时便会燃成灰烬了。一切镜花水月不过是虚幻之物,而月也只是在太阳的荫庇下才得以生辉,我永远知晓,也必须永远铭记。
你知道这句和歌的下一句吗?月读大人背着身开口,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片刻后方才知晓他看不到。后一句和歌恰巧被分了页,而那页纸早就被我揉皱埋在不知道哪棵月桂树下,尔后还异想天开地猜测下次赏月的桂花糕会不会多份书卷的味道,于是我提起裙边踏上台阶模模糊糊道。
「……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