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有梦,万般引来魂入梦,美梦噩梦自有分说。”
我漫不经心地问月魔兔,何时入梦。
点星镶在漫漫星河里,仰首时又成群地在竹叶里攒动,我失了神,才发觉是风在吹叶,而星辰就停在夜空里一动不动。风自天降,吹动片片青竹叶,又倏尔降落,就连长长袖摆也掀翻了,木屐踩进风中,直至月魔兔伏在脚边叫唤着,才将我拉回现实里,于是我垂眸,弯腰将她拢进怀里。
梦魇如常客,一遭又一遭,嗤笑着我原来念叨一枕魂牵梦萦,却是一梦失了魂。那些模糊的记忆像是发生过一般盘踞在梦境里,时而远、时而又近,我梦见那些只有隔着雾霭在竹林外里见过的虚幻碎片,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拼接完整,宛如未落雪的冬日,终是缺少了某样东西一样。而缺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茫然地抬起头,却只有将要沉溺的明月遥遥地悬挂在黎明里。
冬日的清晨时分,我又做了一个熟悉的梦。梦里的竹林宛若仙境,烟雾缭绕,蓬莱玉枝轻轻摇晃后,发现只不过是欲想飞天的朝露。笛声猝不及防地自耳后传来,悠扬地如同迷雾里的引路人,可我并不想走出这团迷雾,只能猛地回过头,模糊的身影靠在竹节旁,手心里躺着的竹笛染了青翠,笛穗坠着消失的弯月。他看向我,眉梢还有寒意,眼底却盛着笑。
……想对他说,「谢谢你,还有……你的笛声很好听。」
而我却又在此刻惊醒,就连那位不知名、或是被我忘记姓名的吹笛人的面容也未曾看清,那熟练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夜幕又将近了,怅然若失地用木屐蹭着竹林里新生的小笋,那笛声又猝不及防地传入耳中,迷茫了片刻以至于两指掐紫了手背才发觉不是梦境。月魔兔支吾地喊着,在身后追着我,我却妄图去追逐风,在偌大的竹林里毫无章法地徘徊奔跑着。
一阵融了雪的春风料峭地抖进竹林,那一袭绿衫的吹笛人出现在转角,我缓步走近他,他却拿起了竹笛开始吹奏,奏到明月也相照,奏到我心中的焦虑与疑问皆被驱散,而我像是终了夙愿,只想于他身侧听完这不知名的一曲。
一曲终时,连雪也悄悄止了,他垂眸看向我,翠色的眸子里像是盛着星光,他走在我梦里,又像走在我心上,我只能糯声开口询问曲的名字,连带握着袖口的手也冷地颤颤,一点泪光漾在月色里,心口却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但我又心存希冀,因为这些皆为我不在梦里的证明。
他却说:入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