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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拉纳菲特与贝拉定下了约定的同一时间。
曾经的和平之城,如今已变为千人冢的废墟帕杜盖尔。
原本早已被烧成焦炭的建筑在拉纳菲特的埋葬后,终于彻底沦为一堆堆碎石与木炭,就连曾经坚固的城墙也已倒塌大半,如同坟冢旁早已年久失修的围栏一般。
可就在这时,伴着凄冷的月色,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跑入城内。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女性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借着月色,勉强看得清她的面容。
是消失了一整天的桑德琳娜。
原本柔顺的长发因雨水的沾湿结块贴在身上,身上那间白色的外套早已被泥浆与血迹浸染,甚至有多处已经破损。
就在昨夜,她发现了拉纳菲特身份的不同寻常,所以决定在夜间前往一处地方采集药材。
这无疑是危险的,但桑德琳娜有一点继承了她的老师,那便是对研究的狂热。
或许曾经她对失魂症的研究心灰意冷,但那只是条件所限,当拉纳菲特出现在她的面前时,那尚未燃尽的热情就想被添置了新的柴鑫般再次复燃。
所以她才会那般盲目的在深夜冒险前往。
可当她来到特殊药草生长的区域时,命运却跟她开了个玩笑。
那种特殊药草只会生长在高处,所以毫无疑问桑德琳娜去到了一处山峰的顶端,但就在她刚采到那份药草时,脚下原本还应坚实的土地却瞬间塌陷,桑德琳娜摔落了下去。
好在,悬崖上生长的树木为她做了俯冲,桑德琳娜并没有死去,只是受了些伤,但坠落的冲击与精神上的恐慌和疲劳还是让她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冷的雨水将她从昏迷中唤醒,她花了很久才离开了危险的悬崖,一直到刚才,终于回到了城镇。
药草被她装入随行的背包,心中本有些忐忑不安,想着自己居然放了对方一天的鸽子,会不会被发牢骚。
又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出现,男爵夫人那边会不会派人来找过自己,还有弗里德,他回来了吗?
抱着这些想法,迎着夜幕,桑德琳娜到达了城镇的大门前,
经历过烈火与地震的摧残,帕杜盖尔的大门并未就此垮塌,反而已然屹立着,所以桑德琳娜并未第一时间发觉不对劲,只是在夜色中视线透过城门,模模糊糊的景象与往日有所不同。
还有,为何没有站岗的卫兵?
可当她抱着疑问步入城门内,视线中的一切终于变得清晰明了时,看着城内的一片狼藉,桑德琳娜的内心渐渐疯魔。
这一天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呢?他们都去哪了?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回答我!”
不再顾忌身体的伤痛,惊恐的桑德琳娜朝着在城内奔跑着,呼喊着,希望能得到回答,可回应她的,只是在这秋夜之中的晚风与那带给身体的冰冷。
似乎是体力终于被消耗光了,桑德琳娜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眼神中的惊恐仍然没有散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全都没有找到。
为什么街道的地面会如此扭曲,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将大地撕裂后又重新粗略的缝合上一般。
大家,都去了哪里?
种种想法不停在脑海闪现,直到最后,桑德琳娜才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所有人,可能都已经死了。
烈火炙烤的焦黑的城市,坍塌的建筑与扭曲的大地,桑德琳娜无法想象,再这样的摧残下,真的能有人可以幸运的活下来吗?
而她,可能是这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
庆幸吗?
因为自己夜里去寻找药草,所以躲过了一劫。
不,并没有。
相反,只留下一个人的孤独与恐惧深深的折磨着她的内心。
但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弗里德……,他回来了吗,一定,还没有回来吧。”
心中如此宽慰着自己,这让桑德琳娜的内心多了一抹希望,可很快,这一点希望化作了绝望。
就在桑德琳娜在这一片废墟中寻找着诊所的位置时,一辆早已化作焦炭,却因部分金属的外架而面前保持形状的马车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这很稀奇吗?帕杜盖尔的马车很多,只是……这一辆却是桑德琳娜怎么都不会认错的,即便它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男爵,弗里德·贝尔的马车,就在出行的那天,桑德琳娜也在送行的队伍中,她亲眼看见这辆马车载着男爵与他的女儿驶离了城镇。
但桑德琳娜还在欺骗自己,或许男爵家还有其他这样的马车呢?
可当一柄断剑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一切的幻想终于彻底破碎。
她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跪坐在地上,将那柄几乎只剩下剑柄的断剑捡起。
木质的把手已经变成了两片焦炭,甚至金属制成的剑格都因高温的炙烤而有些变形,可唯独镶嵌在上面的那颗红色的宝石,她绝不会忘记。
曾经年幼的她,因与老师吵架赌气一个人跑出城镇,在野外的丛林中遇上了发狂野兽,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位俊秀的少年挡在了她的身前。
少年单手持剑,但显然同样年幼的他并没有多么高强的武力,几次都被发狂的野兽撞飞,可即便如此却也依旧挡在她的身前,直至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那头野兽终于倒地死去,少年也一同倒在了地上。
当时的她吓坏了,等想起要救那位少年时,对方已经晕了过去,无奈她只能一边哭,一边将昏迷的少年拖回城内,而那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剑,则是被她当做了拐杖,一路支撑着她回到帕杜盖尔,回到了自己的老师身边。
往日的少年似乎已永远离开了她,即便自己从未拥有过,而那柄曾经支撑着自己的剑,如今也已只剩下了残段。
绝望笼罩着桑德琳娜,她终于因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意识飞走,身躯软倒在了地上,或许比起清醒的痛苦,这样的昏迷会让此刻的她还能保留些许“幸福”。
就这样,安静的帕杜盖尔唯一的声音消失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抹光亮驱逐了此刻的黑暗,伴随着朝阳的升起,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了帕杜盖尔的残骸中。
领头的将军看着这残酷的一切,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发抖,但他还是迅速分派士兵们搜寻幸存者。
可士兵们搜寻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一个人,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直到一个士兵急冲冲的跑过来,向这名将军汇报了他们发现有活着的人。
将军来到昏迷的桑德琳娜身边,士兵们围绕着她沉默不语,因为整个城镇,似乎只剩下了眼前这位幸存者。
“将人带回去,找个医生给她治疗,这座城镇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等她醒过来才能知晓了。”
士兵们奉命将昏迷的桑德琳娜抱上了车,只是全身没有任何力气的她,此刻手中却唯独紧紧抓着那柄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