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已经睡了三天了。”
“再观察一下，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福尔马林的味道，林诺不喜欢。
只听到窗帘拉开，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当心灵变得安静，不被尘世的杂浮所侵扰，总能听到很多声音。
可以听到风吹落叶，可以听到鸟儿在枝头。
偶尔还能听到房间外别人的谈话，那声音好熟悉，熟悉却一时间无法辨认出来。
也许这样就很好，至少林诺是这么认为的。
正当他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中，房间门被轻轻推开，那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醒醒，别睡啦！”
好像有人在推搡自己，林诺感觉脑袋晕晕的。
很快，脸上又挨了俩大逼兜。
“我操，谁tm打我？”
林诺挣扎了半天，总算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周围雪白一片，至少林诺还能分得清楚自己身处医院。
出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只记得和林清雪坐在一起，她只顾着吵醒自己，却没有看路，最终逆行撞上了一辆大卡车，那自己现在是死了吗？说死了，可身体依旧是在存在的。
自己可以感觉到疼痛，也可以感到喜怒哀乐的情绪。
人都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如果死后也是如此痛苦，那林诺还是希望多活两年。
“你可算醒了。”
闻言，林诺转过脑袋，见病床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女孩，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稚嫩，丝毫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你谁啊？”
“睡傻.逼了是吧？还记得自己出车祸了不？”
林诺乖乖地点头。
“那我现在在哪？死了吗？”
“死了。”
林诺眨眨眼，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见他这副模样，女孩倒也没有继续生气。
她打开窗户透透气，接着从床头柜里取出一面小镜子递到林诺的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咱俩都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时间也回到了我十八岁的那一年。”
林诺看着镜子里是自己，年轻的不像话，印象中的确是十八岁的自己，可还是没能搞清现状 。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虽然我也只知道一点点。”
“你是林清雪？”
“嗯。”
“现在是哪一年？”
“2012年，十一月二号。”
“我们回到了十八岁？”
林诺对事实感到不可思议，但这件事的确发生了。
既然发生了，就要试着去接受，毕竟上辈子，他已经经历过太多荒唐事了，也不差这一件。
“你说，咱们为什么会回到十八岁这一年？”
林清雪摊摊手，表示这件事自己也不清楚。
“先不说为什么回到这一年，能回到十八岁，你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巨他妈开心。”
惊喜带来的愉悦充满全身，林诺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为什么咱俩在医院？”
“我哥来看我了，告诉我我是夜里发高烧，给拉过来的，你呢？还没来得及联系上家里人吧？趁现在打个电话吧。”
林诺看到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手机早已不再是那个苹果14，反而变成了自己上大学时候，打工买来的小米2。
电话响起，传来却是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号码输错了没？”
“不可能，我爸妈的号码我倒着都能背出来。”
林诺试着拨打其他人的号码，无一例外的都是空号，在他的心里留下一股落差感。
意外回来了一趟，但是爸妈没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爸妈一直都是嫌麻烦的人，电话号码基本上没有换过。
恍惚间，林诺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这辈子回来了，爸妈不在，那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呢？
“说不定你真的记错了呢，等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林清雪带着一丝愧疚感，站在床边沉默了许久。
“你现在可以动吗？”
“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到身体这么轻松了。”
林诺活动下身体，前所未有的快看弥漫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这样久违的舒畅也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
“先不管这个了，等会去做个体检，晚上吃个饭我再送你回家吧，回去看看你家里人在不在。”
“谢谢。”
“谢什么？车祸本来就是我的造成的，既然有一个补偿的机会，那自然要补偿你一下。”
太阳躲进云层，外面顿时又变成了阴雨天。
林诺看着她，她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不近人情，只不过在商业上一直保持着无情无义的态度。
实际上，林诺对于林清雪本人是一丁点都不了解，而不像对方，很仔细的打听到了每一个竞争对手，并且分析了对手的性格特点和弱点所在。
林诺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柜里也没几件自己的衣服，脑子里隐约记得爸妈没搬家之前住的地方，家门的钥匙就摆放在床头柜上。
.......
换完衣服，做完体检，林诺拿着体检报告和林清雪走在大街上，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他看着手上的那份体检报告，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不用陪我的，我知道我家怎么走，而且你不用回家报平安吗？”
林诺说出口，见林清雪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好像表达着对自己的无可奈何，好似再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自己这样喋喋不休的男人，像个老婆婆一样。
十八岁的她比起三十岁，更加娇嫩一些。
没有那种成熟的余韵，反倒是多了一份知性美，像极了荷塘里的白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林诺，首先我醒的比你早，三天前我就已经醒来，和家里人联系了。”
“第二，如果真和预想中的那样，回来的只有你自己，而没有你的爸爸妈妈，你又要怎么办才好呢？你身上有钱吗？你刚回来也不过才十八岁罢了。”
“最后，你想好了这辈子要做什么了没？”
她的话点醒了林诺，于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两人之间并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保持着一段刚刚到距离，也算在外人的眼里，就像一对姐弟，只是论实际年龄，林诺要比林清雪要大几个月。
两人一言不发走在大街上，林诺又想起在酒吧那个能言善辩的林清雪，和现在截然不同。
也许自己和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聊的，除了事业上的问题之外，自己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走了一段路后，林诺看着周围的街区，心情有些复杂。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一片老旧的小区：“我家就在那。”
林清雪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穿着米白色羽绒服的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望着那片小区，又看了看林诺，好似怀疑他是不是再拿自己开玩笑。
“你一个华宇集团的董事长，会住这样的地方？”
她的怀疑让林诺有些不耐烦，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高高在上，衣食无忧的。
“这是老房子了，以前我爷爷是厂里的技术科科长，分房子的时候分了一套。”
“我爸妈结婚的时候，因为没钱买婚房，我爷爷就把这套房子装修了一下，当做他们婚房，而爷爷奶奶在外面租房子住，一直到有了我，我上了小学一年级，才买了一套新房。”
“哦。”
她看上去还是那么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也许对于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很难想象穷苦人家的世界。
“我见过有钱到令人发指的富家子弟，也见过半夜在大街边睡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活和你开玩笑，林清雪。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痛处去博人一个笑话。”
她沉默着，表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抱歉。”
终于，她开口了，给出的是一句道歉，林诺却并不在意，揭人伤疤这件事他没少经历过，心里也并没有太在意。
他走在前面，林清雪跟着他的脚步。
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早已荒废，留给了附近小卖部囤货用，住在里面的大都是退休下来的老年人，老头或许聚在树荫下打打牌，下下棋。老奶奶，也许就搬着小马扎围坐在一起择菜，或者搓麻将。
这样的生活对于林清雪来讲很新鲜，林诺已经在她脸上看到了好奇宝宝一般的神色。
......
林诺还记得自己家是在五楼，老小区没有电梯，爬个楼下来，就已经气喘吁吁。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随着“吱呀”一声。
屋内传出些许灰尘的味道，林诺不禁打了个喷嚏。
“爸，妈？”
许久没人回应，林诺推门走进爸妈的卧室，双人床铺的整整齐齐，看上去，许久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得样子。
“你家还有其他房产吗？”
“在隔壁楼，我爷爷奶奶的房子就在那。”
“一起去看看吧。”
林清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苹果，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苹果已经腐烂掉了。
“我觉得没必要去了。”
林诺开口说，心情低落到谷底。
“我家里，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