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小卖部，林诺清点了一下今天的货。
少了两箱冰红茶，钱就放在窗台，掺杂着一些零钱在里面，林诺觉得这间小卖部多了几分人情味。
他不想回家，看着爸妈的结婚照，心里就有些难受。
自己心里还记得自己离开家的那个夜晚，老妈在包里塞了自己灌的香肠和烙的煎饼。
老爸还偷偷的在背包里塞了一万块钱...
哪怕自己心里清楚，爸妈现在还生活的很好，可这种明知道还在，却永远见不到的感觉更加令人煎熬。
林诺叹了口气，关上店门，就在躺椅睡了下去。
夜晚不算安静，远处能听到猫咪发.情的叫声，惹人心烦，风顺着窗户缝吹了进来，窗外，隐约闪过一道黑影。
“拿包利群。”
“关门了。”
林诺不耐烦的回应到，只觉得那声音无比的熟悉。
他坐起身，一眼就看到窗户外的王朝阳。
“不是在酒吧吗？怎么回来了？”
他看上去醉醺醺的，离着一墙之隔，林诺还是能闻到那浑身的酒气，意识到事情不太对，林诺走出去。
王朝阳就靠在墙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活生生被人揍了一样。
“咋回事？谁打的你？哥们帮你打回去。”
“我爹。”
林诺的气势顿时消了下去，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发生了啥，心里也差不多清楚了。
“喝高了，回家路上碰到几个流氓调戏小姑娘，虽然把人赶跑了，但是回家被我爸揍了一顿，说我整天不务正业，还净干傻事。”
说到这，王朝阳无奈的摇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见义勇为的时候没挨揍，回家却被亲爹给揍了一顿，你说这事闹的，心烦！”
“你爹揍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揍你是因为你天天鬼混，又不是因为你见义勇为。”
“差不多行了，哥们来找你不是听你唠叨的，今晚在你这住一晚，不介意吧？”
林诺摸了摸口袋，将一把钥匙丢给他。
“睡我屋就行，冰箱里有饮料，不怕拉肚子就喝。”
“行，你爸妈不在吧？我先上去了。”
“不在，随便你造。”
看他离去的背影，林诺有些不放心。
他从商店里顺了一条利群跟了上去，总不能放着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在家里吧？
王朝阳走路摇摇晃晃的，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路边。
“你跟哥们说实话，你天天泡吧，真的是为了钓那几个妹妹？”
见他不吱声，林诺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扶着他上了楼梯。
刚进门，王朝阳就朝着沙发扑了过去，赖在上面睡的跟死猪一样。
林诺只好把他拽起来脱掉外套，中途还跑起来去厕所吐了几次，才算有些缓和。
“天天喝这么多，你是喜欢喝，还是有心事啊？”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还是忘不掉那个女孩。”
“林诺，你说对了，我就是忘不掉她！要不是当年你跟赵璞微那个死胖子拦着我！我俩早tm在一起了！”
林诺不想跟一个醉汉争辩什么，没啥意义。
至于让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林诺脑子里还记得她，应该是姓杨，叫什么名字已经忘记了。
大约初二的时候，那女孩来这边旅行，同样是晚上出门碰到流氓，又恰好让王朝阳遇上，英雄救美，两人也就此留下了联系方式。
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直到初二的某一天，自己还在教室里写卷子，王朝阳走进来拍拍肩膀，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他爱上了那个女孩。
初中的时候哪来的什么真感情啊？又怎么会理解所谓“爱”究竟代表了什么。
林诺也没放在心上，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随便糊弄过去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诺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王朝阳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时间也全部花在了爱情上。
某天，那个女孩坐车来看他，两人在一起吃了饭，还叫上了林诺一起，两人间，搂搂抱抱，关系亲昵，但始终没有做出格的事情，越过那条红线。
林诺也第一次理解了他俩之间的感情，选择了替王朝阳向他爸妈隐瞒了这一切，也就酿成了后面祸患。
大约初三快要中考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坐车去了西安，要见那个女孩。
林诺三天没见他，和赵璞微打听了一下也没有他的消息，最后电话打烂了，才知道他人跑到了西安。
事情惊动了双方父母，林诺也没跟自己爸妈说，连夜跟赵璞微买票去了西安，先一步找到了王朝阳和那个女孩，等着双方大人过来处理。
当时还因为这件事，王朝阳恨了自己好久，但后面想想就想开了，因为只有真心对自己的人，才会这样奋不顾身的买票去找。
两人约定一起考上清华，可后来，高中的时候王朝阳得知对方有男朋友了，悲痛欲绝下，成绩直线下滑。
后来家里托关系，才勉强跟自己去了同一所学校。
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成了王朝阳心底的一块疙瘩，现在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怕不是还没想开。
林诺拍拍他的肩膀，又从冰箱里取出冰水。
见他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下去，又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有些时候林诺还是挺羡慕他的，不管他怎样痛苦，至少他曾经爱过，可自己活到三十居然连人家小姑娘的手没碰过，就更别说大胆去爱一个人了。
“别拍我后背了...让我眯一会...明天还有早八...”
好在床不算小，林诺抽着烟躺在床边，静静地思考自己的人生。
自己是不是也该谈一场恋爱了呢？
漆黑的天花板，不时有路过的车辆，光会在上面停留一刹那。
林诺知道自己又失眠了，他翻了个身子，掏出手机。
目光定格在联系人那一栏。
初高中同学除了赵璞微和王朝阳之外，基本上全都删掉了。
除此之外的联系人，也就墨鱼和林清雪，再加上大学里的几个老师。
自己不能喝酒了，家里已经有一个醉汉，不能再有第二个。
半夜十二点，林诺对着微信发呆，他最后还是打开了林清雪的微信，看着她的头像，是一只站在购物车里的小白狗，她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所以里面是空的，这一点和自己一样。
林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思来想去觉得并不是，自己只是被王朝阳刺激到，所以急需一段关系来缓解这种情绪。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自己和林清雪除了生意上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而且正如墨鱼所说的那样，自己跟她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看不到未来的男女关系，林诺也懒得花时间去处理，但至少朋友还是要做的，以后有什么难处，说不上还能用得上。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林诺拿起手机，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清雪主动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刚到家，累死了。”
“距离咱俩分别，也得有两个多小时了，你怎么才到家？”
“无聊啊，我就把一百块钱给司机师傅，我说你能跑多远跑多远，跑够一百块钱，随便找个地方送我下车。”
“结果那个司机缺心眼，给我送我哥公司楼底下了，正好看到我哥跟客户一起，也就顺带着我一块去饭店了。”
“那说明你本质上还是想去的，我觉得以你个性格，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不想，一点都不想，但是看到我哥，我总感觉有点心虚，毕竟我替你隐瞒了那件事，我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哥。”
林诺看着聊天栏的消息，心里有些难过。
这件事的确是张叔造成的，可帮他卖货的自己也是从犯，是脱不掉干系的。
林诺不想让她为难，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要不改天有时间，你把你哥约出来，我请他喝酒，当面给他赔礼道歉。”
“拉倒吧，我哥忙的要死，哪有时间听你道歉啊？再说了，你要是道歉，你要怎么解释这批货的来路？还不是得把张叔叔的闺女给出卖了？”
“是我欠考虑了。”
“你呢？你在干嘛？”
“王朝阳喝多了，回家被他爸揍了一顿，来投靠我。。”
说完，林诺翻个身，想要看看王朝阳什么情况。
可当他刚转过身，王朝阳就瞪着眼珠子盯着自己，差点把林诺吓出尿来。
“你tm有病啊！醒了不喊我一声？”
“我就想看看，你跟林清雪在聊啥，不是故意吓到你的。”
说完，他翻身下床，拿着床头柜的冰红茶一饮而尽，接着半靠在床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你跟林清雪啥关系啊？还有墨鱼，我跟她俩认识那么久，可都不是一般人，哪能半夜三更跟你在这扯皮？”
“你爹我有本事，你管得着？”
“我还是你爷呢，你是龟孙子。”
“我是你爷。”
“我是你太爷爷...”
这个话题一旦进行下去，总是没完没了，林诺不想理他，手机放在一边，也没回林清雪的消息。
“跟哥们聊聊，今晚咋又喝多了？”
“心累，想喝。”
“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还死皮赖脸的忘不了她。”
“你懂个锤子？我俩初中就认识了！高二寒假的时候，我还去看过她，我俩一起唱歌，一起去吃火锅，我俩晚上还开了房...”
“你说啥？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我...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王朝阳直勾勾的看着他。
“做了就是做了，没啥不敢承认的，但我俩都有做避孕措施，所以不会有意外。”
“你真畜生啊。”
“你懂啥？我这辈子就爱她一个！高三毕业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回家给她打电话，她哭着对我说，说不要再联系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懂我是什么感觉吗，林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很痛啊，我很难受，我能跟谁说去？只能跟你说！可你tm不光骂我畜.牲！还质疑我俩的感情？”
“她哭着跟你说的？”
“对啊，她是我忘不掉的女人，我这辈子非她不娶。我觉得她有什么苦衷，但是我爸不让我去找她，把我身份证都给扣下来了，还叫人24小时跟着我，你信不，我今晚在你这过夜，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跟哪个人喝的酒，喝的什么酒，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诺半信半疑的转过身，不再去看他。
“父母命，不可违。”
“你少扯犊子！我问你，假如你跟林清雪恋爱了！她爸妈不同意你俩在一起！你是什么感觉？”
“我俩门不当户不对的，肯定不能在一起。”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装什么正人君子？等你哪天真正体会过我的感受，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得出来这句话！”
林诺看着他，也不说话。王朝阳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叹了口气，就靠在床边，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说的有点重，别往心里去。”
“没事，你也是实话实话，也许我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两人沉默半天，林诺打开窗户通通风。
王朝阳好似完全不困了，拿着手机摆弄些什么。
“林诺，你跟林清雪啥关系啊？”
“朋友。”
“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我也不问你俩咋认识的了，她这人...怎么说呢，我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她性格真的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
“你自己体会。”
林诺白了他一眼，也没继续搭话。
脑海中，关于林清雪的印象更重了一些。
过去的她，性格还是蛮好的，至少谈生意时候喜欢笑，偶尔也会关心自己。
可生意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也许那些笑只是伪装，怎么可能会发自内心呢？
现在这样自由的，古灵精怪，又有些傲慢的脾气，可能才是她的本性吧。
也许时光倒流，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现在，脾气也有所改变了。
但至少...林诺没有感到什么年轻人的热血和冲动，只觉得自己就像地上的那一潭死水，哪怕丢进去一块石头，也很难溅起什么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