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弄懂自己和林清雪之间的关系。
朦朦胧胧,又无法触及的内心,让我不想听到她受了委屈,因为听到了,我会打心底感到难过。
和苏芷月告别后,我回到一楼主卧,墨鱼在扫地,她看到我做一个嘘声的动作,这才注意到林清雪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不得不放下心中那些疑惑,看样子,只能等到明天有空在和她聊一聊。
我心情不太好的点了支烟,墨鱼像是习惯了,没有说什么,我从她手中拿过扫把,三下五除二的清理掉的地面的垃圾,接着对她说道:“墨鱼,林清雪在你这住一晚,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但是有人介意。”
“什么意思?”
“清雪家里人对她的要求很严格的,在外留宿如果不报备,第二天回去要被她爸爸禁足。”
“这...”
“林诺,你送清雪回去吧,她要是被禁足的话,少说也要一星期不能出门了。”
我点点头,墨鱼给我写了个地址,是林清雪现在居住的家。
我坐在床边看着喝多后半死不活的她,她的酒量应该没有那么差,我心里很清楚,她现在这副样子,无非是对生活感到心累,是心情不好发泄过后的一种样子,实际上,那些酒不至于让林清雪醉到失去理智,昏睡过去。
“醒醒,我送你回家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清雪有些不太情愿的翻过身,没有丝毫想要起来的样子。
“耍无赖是吧?我知道你没醉,等会我送你回家,省得你家里人对你那么严格。”
“唔...”
她轻声呢喃,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也许我曾经只看到她风风光光的三十岁,却不曾注意到她身后背负的究竟有多沉重。
我替她扶正身子,墨鱼早已经拿过她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一件一件替她穿好,林清雪才勉强站起来,伴随着我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到门外。
临走时,墨鱼站在门口,不忘叮嘱道:“林诺,一定要送清雪到家门口哦,路上出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最近治安不太好,晚上经常有流氓出没。”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离开了这里。
......
小区的路灯很少,只要主干道零零散散的有几个。
我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
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我知道以后的夜晚不能住在小卖部那个容易漏风的地方了。
出于担忧,我看了眼身旁的林清雪,她摇摇脑袋,一副冷艳到极致的表情,我很难从她的表情中读取到什么情绪,唯一知道的是,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她和我拉开了一些距离,却没有松开我的手,我故作镇定的咳嗽几声,她将目光移向我,瞬间瓦解我的一切伪装。
“那个...”
“嗯?”
“你没有喝多吧?”
“嗯。”
我没敢继续问下去,她的手很冰,我握的也有些用力。
“你心情不好,对吗?”
“是。”
“你除了,嗯,啊,是,这些单调的字眼,不会说其他的吗?还是说你林大小姐惜字如金,不愿意在我身上浪费口舌?”
她恶狠狠的撇我一眼,像生气的狼,没等到她开口,我的脚背便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
“谁叫你话这么多的?”
她说起话来理直气壮的,我捏住她的脸蛋予以反击,谁知她下一秒揪住了我的耳朵,就像被生活压垮的小怨妇,或者她生性就是如此。
我抓着她的手,左腿稍稍用力,就从她的脚下挣脱。
林清雪不甘心的掐了我几下,确定和我对抗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有认识到咱俩的差距吗?”
“无赖!居然对女人动手!”
“分明是你动手在先。”
我感觉墨鱼的性格要比她安分太多了,一个生性乖僻,一个性格火辣,和她相处,我忽然多了一种力不从心。
“把手撒开,我不打你。”
“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瞧不起谁呢?”
她抽回手,我和她站在路灯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我又想起了苏芷月的话,也许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都是伪装的保护色,外表强悍,故作坚强,实际内心脆弱的不得了。
但很快我便否定了这个选择,在商场摸爬滚打的她,无论怎样都有着一颗大心脏。
我将这个念头扼杀掉,好奇心驱使我向她询问那个冒昧的男人。
“你下午,是不是和别人吵架了。”
“没有!”
她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一句,不过很快林清雪又想到了什么,接着疑惑的看向我:“是不是月月和你说什么了?”
“苏芷月说,下午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来找你,你和他吵的很凶。”
“...”
“那个男人是谁呢?”
“林诺,你是出于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怔住了,呆愣在原地看她。
是啊,自己是出于什么立场去关心她的私事?
朋友?恋人?家人?或者不算陌生人,也不算朋友的熟人...
我不知道林清雪怎么看我,但我打心底拿她当朋友。
也许这样的回答会让我显得很自作多情,可至少我能做到问心无愧。
“出于朋友的立场。”
我坚定的给出答案,林清雪在一瞬间有些恍惚,她转过身,背对着我,我能感受到她的叹息。
我不喜欢这样纠缠不清的感觉,至少我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很清晰的,很直白的,一看就懂。
是朋友就是朋友,是兄弟就是兄弟,是家人,那就是家人。
这样模棱两可的关系,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不喜欢她出于亏欠什么,或者只是拿我当棋子和工具人的态度去我相处,有些事情,我想问清楚。
于是墨鱼在厨房的那句话,再一次提醒到我。
如果不是出于愧疚和未来的商业计划,林清雪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背着风点了支烟,不想让二手烟熏染到她。
沉思良久,我和她继续走在回去的路上。
站在小卖部门口,我才问她:“要和我说说那个人的事情吗?”
“我不想说。”
“行,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秘密,我尊重你。”
我抽尽最后一口,将烟头丢在空的破纸箱里。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清雪没有料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眨了眨眼睛,显得很无辜。
“你...也许你是一个很没有脾气的老好人?”
“...”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又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她将问题反抛给我,我有些不耐烦了,随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我和她坐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像一对陌生人。可又怎么会有挤在一起坐出租的陌生人呢?
林清雪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她有些害怕的拍拍我的肩膀,我没理她,林清雪又继续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朋友吧...”
“你确定吗?”
“不知道...”
“如果抛弃掉那些所谓的愧疚和你那未来的商业计划,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朋友吗?”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
“说实话,我们是两个本不该存在交集的人,无论从小时候的家庭背景,或者现在接受的教育来看,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却因为意外,扯上了这样的关系。”
“我不知道你是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和我做朋友的,也许你还带着那我根本不在乎的愧疚,也许我只是你未来商业战舰上的一个棋子,一个工具人,我真的很不舒服。”
“你觉得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或者偿还我的失误吗?”
“难道不是吗?你从一开始说着要补偿我的想法,让我去你的公司上班,要我做出是否和你去美国的选择,我很难不怀疑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不是一个还有利用价值没有被榨干的机器。”
“.....”
她别过脑袋不再看我,我也没有说话,车子停在了红绿灯口,她忽然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朝着街的尽头走去。
我急忙付给师傅二十块钱,也顾不上找零,慌慌忙忙的跑过去,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又闹什么别扭?”
她继续走,我好不容易追上她,抓着她的胳膊,她却毫不留情的甩开,用我平生都没有见识到力量,挣脱了我。
“有话就说出来行吗?不沟通,永远会存在误解”
林清雪这才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就像深冬的大雪,冰冷又无助。
她咬着下唇,浑身都在颤抖,憋了半天,才从嘴里说出来个字:“滚!”
“等下,你把话说清楚...”
她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只感到心有种被撕裂的感觉,林清雪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运气很好的又找到一辆车,给师傅递了支烟,示意他跟上林清雪。
直到目送她走进小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转向回了家,可今晚,哪怕有酒精的催眠,我也注定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