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窗户,想要散一散这满屋子的烟味,林清雪趴在桌子上,双眼空空的看着窗外,聆听急促的雨声。看了眼手机,时间不算早了,我也有了要休息的准备,因为明天是周六的缘故,所以今晚可以睡的晚一些。
“你晚上不打算回去了吗?”
“嗯...”
“那至少和家里人说一声,然后提前和墨鱼联系一下,你去她那边住一晚。”
“为什么要去墨鱼那边住?”
她转过脑袋,目光停滞在我的身上,我被她的话噎住了,寻思着你不去墨鱼那边住,难道要和我这个大老爷们睡一间屋吗?
“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活了快半辈子了,哪里还在乎这些歪歪绕绕的东西?大不了你去你爸妈屋里睡,我去你屋里睡呗?”
“我...我爸妈那间屋,不太想让别人住...”
“那我就睡沙发。”
她也不着急,又拆开一袋薯片,默默地吃着。
我怀疑女人总是有无数个胃,吃饭的时候一个,零食的时候一个,夜宵的时候一个,吃甜品的时候一个,多的数不过来,就好像永远都吃不饱一样,也有可能只是想多吃一点东西。
林清雪的身材管理很好,她应该是吃不胖的那种类型,可也没有瘦到像树枝那样可怕,捏一捏她的肚子,还是可以摸到肉的。
话说回来,我怎么会舍得让她一个女人去睡沙发?
我还是妥协了,睡在沙发的那个人是我,我从柜子里找到一件大号的白衬衫和短裤,是我许久之前穿不上的衣服,给她穿却刚刚合适。
林清雪拿着我的衣服去了浴室,我没有什么可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液,用的最多的,是舒肤佳的原味香皂。
我从储藏间找到一块崭新的肥皂,和说不上牌子的洗发露放进浴室门口,她也没有嫌弃,拿走就直接用了。
我在客厅看电视打发无聊的时间,老实说刚刚睡醒一觉,我还是困得要死。
我拿过她拆开的那半包薯片吃了起来,大约半个小时,直到浴室传来推拉门的声响,我嗅到一股熟悉的香皂味,她已经换上了我的衣服,站在沙发后面,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洗好咯,趁着水还热,你也去洗吧。”
“嗯。”
“对了,我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洗了,明早可能没办法晒干。”
“看到那暖气片没?你把衣服拧干,先去阳台晾着,等明早起来如果还没干,你放那上面,很快就干了。”
“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个东西。”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暖气片,在上面停留了大约两三秒的时间,才悻悻的收回去,把手指放在了耳朵上。
“好烫...”
“晚上你睡卧室如果嫌冷,就把空调打开。”
“行啊,不过一晚上要浪费多少电啊?”
“你是那种会在乎一晚上浪费多少电的人吗?”
“我一个人在家肯定不在乎啊,不过这里是你家,你林诺赚点钱不容易,电费能省就省咯。”
我面露感动的看着她,没想到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林清雪,意外的有节俭的一面。
花了十分钟结束洗漱后,我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在充满暖气的屋子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困意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坐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一位长发女子,她拉着我的手,却看不清她的长相。
我和她在被困在了一个雪山的小木屋中,没有信号,也没有食物,临死之际她吻住了我,当我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吸了吸鼻子,暖气片上挂着林清雪昨晚没有晾干的衣服,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有些湿润,我不禁怀疑那个梦的真实,以及那个女人的身份,也有可能是我单身太久,偶然做了个春梦。
没有继续联想,我起床准备洗漱,卧室看不到林清雪的影子,应该很早就出门了。
早餐放在了餐桌上,旁边是一张林清雪留下的字条,说是家里有事情要处理,顺路帮我交了一年的水电费,同时借走了我的衣服。
站在窗口向下望去,那辆墨鱼的奥迪a6已经不见了,心底居然有种落空的感觉。
我将她放在暖气片上的衣服叠好,装进纸盒子,放到衣柜里,草草的解决了早饭,我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心情,我隐隐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刹那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
......
昨晚睡的很早,导致小卖部忘记关门了。
检查一下,发现冰箱里只少了几瓶饮料后,我松了口气,我将零钱收拾好,从小卖部里搬出来一个碳烤炉放在门口烧炭,等外面聚集的人多了,我才背着那套渔具,继续坐着公交赶到湖边去钓鱼。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钓鱼,因为我总是钓不上来,可我很喜欢看别人钓。
我走向之前坐的老位置,放下小马扎,意外的是,老大爷也坐在我的旁边,还是那一身绿色的军大衣,戴着皮帽,见我来了冲我咧嘴笑,露出一颗大金牙,还不忘叫我一声“兔崽子”。
我正打算回怼他,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我以为是林清雪发消息叮嘱我要收拾好那些衣服,没想到是王朝阳发来的。
“你在家吗?”
“湖边钓鱼。”
“你等等,我现在来找你。”
我疑惑的看着消息栏,没有回他的打算,和老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钓鱼的经验。
不出五分钟,王朝阳开着他那辆小面包车,他提着渔具,坐在了我的左手边,递给我一支烟。
我大清早没有抽烟的习惯,于是从口袋取出两粒薄荷糖丢进嘴里。
“找我啥事?”
“没事不能找你?”
我被他噎了一句,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继续和老大爷聊天。
“林诺,你昨天跟林清雪怎么样了?”
“什么叫怎么样了?”
“就是...和好了没?”
“本来就没啥大事,昨晚已经和好了。”
“昨晚?”
他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眉头紧皱的看着我。
“她在我家过了一夜,我睡的沙发,她睡的床。”
“哦...啊?我草?”
王朝阳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恍然大悟的看我。
“林诺,你俩...”
“你如果想问我有没有发生点什么,那你就可以闭嘴了。”
“我觉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林清雪喜欢你吧?除非你林诺是个瞎子。”
“看出来又能怎样?我和林清雪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王朝阳意外的没有说话,他抽着烟默默的打量着我,我和他在这里做了一上午,直到中午都没能钓上来一条鱼,老大爷运气很好的上了两条,乐呵呵的看着水桶里的鱼,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小伙子,一条也没钓上来?”
“第一次来钓鱼,钓的肯定没有您厉害。”
“我也只是图一乐。”
老大爷很开心,我对他的身份也感到很好奇。
“老头,你天天跑这边钓鱼,家里人也不管你吗?”
“家里人?呵呵,你老头我啊,二十五岁结了一次婚,过了一年多,就离婚了,就带着一闺女,拉扯到现在,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为什么?你那个年代,结婚哪里是这么容易就离婚的?”
“不爱了呗,那个时候我们的爱很简单,也许是看对眼了,也许是因为你家庭好啊,人长的帅啊,或者能有一口热乎饭吃,人家小姑娘就愿意跟你一辈子。”
“那为什么最后分开了?”
“呵呵,因为她心里没有我,是她主动提出的离婚,净身出户,那个时候我三十多,正好当上了纺织厂的厂长,还有个闺女,考虑到她的情绪,也就没有再娶,一直到现在。”
“有些时候啊,我也挺羡慕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你们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看上去呆呆傻傻的,面对爱情啊,什么都不懂,可等你们长大了一点,你们遇到的大多数人,往往心里都是装过别人的,很难再有初恋时候的那股激情,和奋不顾身的爱啦,都是奔着过日子去的,呵呵...”
老大爷自嘲的笑了,我也总算理解了王朝阳曾经那句对双方都公平的意思。
毕竟,无论是林清雪还是墨鱼,她们都是很清白的,在感情上没有任何经历可言的女孩。
可现在,她们俩我一个当成妹妹去看待,而另一个,我和她之间却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我没有勇气,甚至有一点自卑...就连对方大胆的暗示,我也没有勇气给出她发自内心的回应,这么来看,我这个人也挺可悲的...
我有些饿了,王朝阳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两套菜煎饼,特地多加了两个鸡蛋。
我把我的那套分了一半给老大爷,大老爷也很贴心的倒了一杯泡了很久的铁观音给我。
“林诺,你到底打不打算和林清雪去国外啊?”
“不去。”
“好吧,这是你的事情,你不去我也不愁没有人陪我玩了。”
“不过,我觉得你真没有什么好自卑的,爱情的保质期很短,维系到最后的,是亲情。如果真有你说的那样,你们之间相处了六年,还要怕这些干嘛?”
“行了,我知道了,给我根烟。”
我顺着茶水吃掉那半套菜煎饼,耳边又响起悠扬的小提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