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林诺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这些年来，你比我要更清楚吧？”
王朝阳反噎了他一句，可王叔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生气。
也许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可在我和王朝阳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因为王毅东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想要什么，渴望什么，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味的想让他走在自己的布置的道路上，就像一点点的铺路，引导，活成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样子，所以在他生气的时候，才会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用那种最愚蠢，最无能，又令别人和自己感到失落的教育手段。
我很讨厌这样子，可他们父子之间面对这样的事情是必然的，我插不上太多，只能干看着。
“朝阳，我不许你去西安。”
“我已经18了，想去哪你管不着，机票又不是花你的钱。”
“你那辆车，是用我的钱买的。”
“不用就是了，总有办法凑到钱。”
“行啊，行...你本事，你就把卖车的钱给我，自己凭本事去西安找她！”
王朝阳当然不惯着他，当即掏出那张银行卡交给王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给你了！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事！”
“干涉你的事？朝阳，你是不是以为你长大了，你十八岁了，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成天花着我给你的钱，醉生梦死，夜不归宿，有什么脸跟我谈论自由？一切不能以经济独立为基础的自由，全是他妈的扯淡！全是耍流氓！”
“我告诉你朝阳，你爹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跟哪个女人谈恋爱！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我就是看不惯我儿子这副懦弱的样子，被女人甩了？还舔着脸搁这想人家？你看看因为一个女人你自己把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你懂什么？这些年要不是你关着我，我去一趟把事情弄明白了，至于这个样子吗？”
“我...”
“好了好了，王叔你冷静一点，朝阳也是，这里是吵架的地方吗？”
周围人聚集了不少的目光，我赶忙拉开两人，让浓烈的火药味渐渐消散。
其实，无论站在谁的角度，我都不觉得有错。
王朝阳埋怨王叔，因为他自己才会这个样子，而王叔则因为看不惯王朝阳这幅样子，逼着他留在这。
两个人都有有欠考虑的地方，但还不至于弄到父子反目成仇，事实上他俩很缺少沟通，谁都不肯妥协和让步，这就很难办了...
我顿了顿，对着怒气未消的两人，当起了和事佬。
“王叔，朝阳，你俩是父子，没必要闹的这么僵，你们之间的矛盾很容易就能解决，只要各退一步不就可以了嘛？”
“朝阳，快给你爸道个歉。”
“我...”
“快点！”
我偷偷掐了他一把，疼的他龇牙咧嘴，最后还是乖乖的低头认错。
“爸，对不起。”
“王叔你呢？你儿子都低头认错了，揪着不放是不是太没肚量了？”
“我...唉...朝阳，真不是我逼你，男人要有骨气，你追着一个跟你闹分手的姑娘，本身就是丢面子，我老王家的儿子丢不起那人，世界上好姑娘那么多，我看老林家那丫头就不错，性子有些泼辣，商业眼光独特，识大体顾大局，还要墨家那小丫头，乖巧懂事，人长的还俊俏，哪个你不能谈？非得一棵树上吊死，你丢不丢人啊？你爹都替你丢人。”
不知为何，王毅东提起墨鱼和林清雪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白，让人难过，也让人无可奈何，也许我心底还残留着对这两个女孩的愧疚。
想了想，我继续替王朝阳解释说：
“王叔，朝阳只是不喜欢一句分手就把那么多年的情分给说没了，毕竟朝阳初中时候不也有那事吗？”
“你说的也对，这样被分手了，任谁都不甘心，是我疏忽大意。”
王叔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不过瞬间又变为了严肃的模样。
“朝阳，你要去可以，但不能用我的钱，我的钱是保障你生活的，不是让你拿来去丢人现眼的。”
“王叔，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钱你得出。”
“为什么？”
王毅东挑了挑眉毛，略带不满的看着我。
我自然不慌，在车上已经想好说辞了，只要把这场父子见面想象成商务会谈，就可以很轻易的找到突破口。
“王叔，这些年你一直在忙，公司已经开始着手进军房地产行业，我有所耳闻，您在事业上这么成功，对朝阳却是一点都不关心，他这些年活的浑浑噩噩，我觉得有一部分原因出自你的身上，你觉得我说的是对是错？”
“我的确有错，但朝阳是我儿子，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他能振作起来，而不是因为女人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等他再大一点，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发现，过往的那些什么感情，都是在扯皮。”
“叔，你还记得朝阳的生日是哪一天吗？”
“...”
王叔沉思片刻，最后坐在吧台，默默的抽支烟，想了好久，也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我的确忘了朝阳的生日，但我从没忘记爱他。”
“我只希望朝阳可以成熟一些。”
“可是朝阳想要成长，总需要有一个和过去告别的机会。”
“林诺，成长不同于成熟，成长意味着获取，而成熟意味着失去，朝阳总要失去和那个孩子的恋情，才会不断走向成熟。”
说到这，王叔点了一瓶说不上名的酒，杨梅帮他取来三个杯子，一杯给自己，另外两杯给了我和朝阳。
王毅东此刻显得很纠结，我知道他心里在做某种强烈的思想斗争，只要在推波助澜一下，说不定就能成。
“王叔...”
“朝阳，你觉得我爱你妈妈吗？”
王毅东打断了我，转而对王朝阳说道。
“我觉得不爱。”
“是啊，你爸爸我曾经也有喜欢的女人，可是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让我最后娶了你妈，但我不爱她，只是为了事业罢了。”
“心这东西很贵，给对了人无价，给错了分文不值，爱可以赠予，但绝对不能廉价。”
“爸...”
“我之所以希望你可以成熟，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爸爸有多辛苦，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落魄，也没有人会感动你的付出和辛苦，也从不会关注你有多苦多累，甚至一个人躲在车里偷偷的哭，他们只会关心你赚了多少钱，有多少本事，林诺你说对吗？”
“对...”
他的话，我不予否认，因为他说得是对的，没有钱，没有权，谁又会在乎你？怎样落魄和丢脸是自己的事情。
...
王叔回去了，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至少...他同意了我和朝阳去西安。
资金上的短缺总有办法去弥补...我想到了赵璞微那个死胖子，他爸是政府高官，母亲则是律师，论家境这不比一般的富二代要差。
所以借钱这种事...不难，何况还是借给自己最好的兄弟。
我拍了拍朝阳的肩膀，他示意我什么都不要说，自顾自的给我倒酒，我知道今晚不陪他喝高是不行了。
正当我要喝下去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我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安瑾一的声音。
“喂喂？林诺你在哪呀？我去菜市场买了点蔬菜又买了条鱼，听墨鱼说你厨艺超~好的，怎么样？这个缺钱的时刻，要不要来我这里大展厨艺呀？当然买菜的钱不用你付了，你只要支付人力就可以啦！”
“你等会来酒吧接我，定位发过去了，我今晚可能要歇逼。”
“什么意思？”
没给她说话的时间，我挂断电话，和王朝阳一起，把酒喝的一点都不剩。
“两位，这酒不能像啤酒一样喝，会死人的。”
杨梅好心提醒了一句，但我和王朝阳都有些上头，劝是不可能劝的动的。
“林诺，我现在挺难过的。”
“难过什么？”
“我亲爹连我生日都记不住了？”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那你记得你爹生日是几号吗？”
“我也忘了...”
“那你还有脸难过？”
“两码事，两码事...”
他还在那喋喋不休，我却有些头晕，喝的太快，有些难受了。
王朝阳忽然就抱住了我的肩膀，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他对我说的话：
“林诺，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我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爱上了我最爱的女孩...”
“不扯犊子了，喝酒...”
灯光下，杯觥交错，我和他一杯接着一杯...永远都有吹不完的牛皮，也有吐不完的苦水。
百般苦意心头涌，可话到嘴边又难言。
所有的一言难尽，最后都变成了一饮而尽。
我将要喝断片的时候，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声音要温柔多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却下意识往她身上倒，眼睛一闭，一黑，什么都忘掉了。
就好像那个最痛的人，是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