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样的安抚,梅格只觉对方像敷衍一般。
我现在正穿着女孩子的衣服……如果到了达拉尼城的话,真不会被当成变态吗?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我在被送进疯人院前的两个小时内……就是,女装……
再度接触到布料的柔软触感,但这次能清晰感受到布料触感的地方只有上半身。
这轻飘飘的白色连衣裙穿在身上,让梅格感到久违的羞耻感伴随自己的恐惧感再度归来。
这种恐惧感催促着梅格去脱掉这件衣服,但理智又在告诉他,现在他只有这一身衣服能穿。
纠结,纠结到头脑一片空白。
正当脑中空白时分,身旁传来艾玛小声嘀咕。
“我记得在很早以前,拜月教会仪式中的大祭司在仪式时都……”
一句话在梅格空白的意识中突然闯入,他被这声音吸引到后,无意识问道。
“嗯……祭司?”
“没、没啥,只是在聊一些有关历史的东西。”
萝洁连忙敷衍道梅格,接着又补说道。
“有什么话先回达拉尼再详细说吧,来这里的路可是很危险的。”
这句话成为了一个直接指向自己命运的一边的波浪,推着梅格的身后。
算了,女装……就女装吧。我现在也只有这个选择了,总比没衣服好点。
他短叹一口气,像认命。
“……行吧。”
约两小时后,达拉尼城。
三人走在宽阔的大路上,晚间的路灯光将黑夜过滤。
情况看上去和在哈姆达雷时差不多。金黄的路灯光打在梅格随风飘荡的裙摆上,像在诉说什么。
梅格心中忐忑不安,像本能。
药物的镇定效果已完全消失。不安感将他淹没。
路人们在嘲笑我……路人们在盯着我,偷偷指向我,说“看!那边有个变态!”
好像,无数双眼睛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自己的里里外外……就连自己的思维也在他人面前全透明。
一颗颗豆粒大小的汗珠从梅格的额头上滴落。
但这些异常被萝洁彻底洞察。
“怎么了……是第一次女装时有点紧张吗?”
“没、没啥……”
梅格强装镇定回答道。
他不仅害怕其他人的眼神,还有害怕在其他人看到自己慌张的模样后的嘲笑。
但这都被萝洁识破。
她将一颗暗红色的糖豆捏在手心里,随后故意快步走向梅格,将糖豆握在梅格手心里。
“给,玫瑰糖。在嘴里嚼碎,这样可以有效缓解。”
梅格注意到此时的萝洁身旁正萦绕着一丝淡淡的玫瑰香氛。
“谢谢……”
梅格想都没想就将糖豆放进嘴里,让它在口中融化。
一丝温和的玫瑰花香缓缓从口中蔓延开,自己的不安感随之被稀释。
那一双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被溶解于口中的玫瑰花香里,消失不见。
带着一丝疑惑,梅格质问道萝洁。但因受到镇定,他的语气异常平静。
“你刚才给我吃的玫瑰糖,是镇定剂吗……”
“对,吃完后感觉是不是感觉好点了?”
萝洁不假思索地答道。可是她的回答迎来的却是梅格的反对。
“我……其实,很讨厌这种东西。”
他说道。
“我还记得在疯人院里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被药物所裹挟,生活仅仅是肉体因为‘存活’这一目标而进行驱动。”
萝洁一边听着对方说话,一边想着如何去做。
被关在“疯人院”里,长达两年,每天被药物裹挟……导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镇定剂似乎对他无效。
“你要学会如何去忘却,如何去原谅。”
“在疯人院里有人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口口声声说让我去原谅……即使我已经处死了他们,我仍然憎恨他们。”
梅格咬着后槽牙回答道。
恐惧被愤怒替代,羞耻感早已抛之脑后。
口中,可以溶解不安感的浓郁的玫瑰香却对这份原始的愤怒和仇恨无能为力。
“等一下、你,你说……”
“就算是我亲手处死他们都无法平复我的愤怒!他们用药物毁了我的一切,那我凭什么让他们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梅格爆发般扯着嗓子喊道,像突然失控一样。
随着梅格的话音落下后,艾玛却突然对萝洁歇斯底里地喊道,好像情绪传染一般。
这就是一种疾病。
“我早就该知道这什么星剑士,就是个会魔法的疯子!他就应该被关在疯人院里关一辈子!”
“可……”
还没等萝洁辩解,艾玛再次插嘴道。
“你自个对付他吧,你这老不死的人偶婆娘!还有,别把这个疯子带家里!”
梅格听着艾玛的话,他并没有回答艾玛,只是从右手之间拉出一道细长的蓝色光柱。
他瞥了一眼飞奔着离开自己身旁的艾玛,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
“行了,梅格。讲真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压根就和阿尔忒弥斯的使徒的样子不匹配。”
“那你说……什么样子,才可以?”
梅格听着萝洁对自己说的这些话,语气里的倔强仍在。
听起来,像仍不愿意认输。
“至少至少,我说最低要求,就是不要像这样暴躁。”
萝洁不紧不慢地回答。然后,在短暂思考后,她又反问道梅格。
“还有……你说了要‘处死他们’。但以你的能力的话我想……你应该是真的做过这些事情吧。”
“对,我做过。”
梅格不打自招道,但说出后半句的语调再度硬气起来。
可是梅格接下来的回答让萝洁始料未及。
“但我做过又怎么样?!我还想把他们坟刨掉,然后挫骨扬灰!咳、咳……”
梅格感到胸口酸痛,他调节气息,让自己呼吸通畅后,接着说道。
“甚至,甚至将组成他们的身体的物质湮灭掉!因为组成他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甚至!甚至是每一个原子,都是有罪的!!”
听着梅格扯着嗓子的带着愤怒和痛苦的嚎叫,萝洁一时间也懵了。
我到底,要说点啥好呢……
随着梅格的暴怒,一些好事之徒纷纷围在两人周围驻足观看。
有些好事之徒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着在旁边录屏,将这个“壮观”的时刻记录下来。
萝洁望着周围人们变得越来越多,心中只剩下焦急和无奈。
无奈是因为对好事之徒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满,而焦急则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
沉默,沉默的背后是焦躁。
直到萝洁终于想好如何打破沉默。
“……你或许知道主体意识和物质个体之间的关系吧。”
希望他的智慧足够理解这一切吧。
“知道……”
梅格回答完对方的问题后,沉默了。
手中的光柱忽明忽暗。
“我们回到原先的话题吧,就是……你为什么不喜欢药物?”
“每天,被药物,不受控制地睡去,不受控制地醒来……好像,好像我的每一天被夺走六个小时,甚至更久……”
视野逐渐模糊。
梅格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掉下来。
因为曾经被教育过,男生不允许哭泣,应当坚韧。
哭泣是弱者的表现。
“我,只有星之剑……只有它和我相伴。在它之前,没人爱着我,没人喜欢我,没人愿意了解我的痛苦……”
他说到这里时,随着蓝光在他手中爆开,他像全身力气被拔走一样,顿时跪坐在地面上。
说出这些话时,声音像被什么黏住一般微弱。
“如果你,你不想看到我……看到我的这个破模样的话,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