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计……二百二十五名?
这相当于一个小型村落被血洗一半多。
艾尔夫海姆听愣住了,但在结合阿尔忒弥斯之前所说的话后,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艾玛听着这个冰冷的数字,心里不由得有些恐惧。
一个精确的数字“二百二十五人”,比一个笼统的数字“二百多人”显得更加冷酷无情。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死在梅格手里的生命。或多或少他们都是一个家庭。
艾玛死死盯着还在熟睡中的梅格,其可爱外表下竟包含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同时对阿尔忒弥斯追问道。
“然后呢?他还杀了多少人?”
“哈姆达雷的边防人员二十四人,还有刚才在达拉尼杀害的五十九人。如今,共计二百九十八人。”
二百九十八人……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人的惨死。
“讲真,我想现在就杀了梅格,在我变成第二百九十九个冤魂前。”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听过这句话吧。”
沉默。
但对如今的梅格所表现出的恐惧还是将艾玛几乎压倒。
“你知道的,任何人,只要他人霸凌、羞辱,而且从未从中得到过爱,久而久之,这人一定会被折磨成精神变态。而可悲的是,一般人又会远离这个被称为精神变态的人。因为这人会感到全世界都欠他什么,但他就是说不出来到底欠什么。”
阿尔忒弥斯用连续的两段话,企图让艾玛打消对梅格这幅染血模样的恐惧。
可惜,没用。艾玛已经从厨房里拿出厨刀。
即使萝洁拦在艾玛身前,也没用。
“艾玛,杀了梅格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我不用继续担惊受怕!”
睡梦中的梅格被几人的谈话声中逐渐苏醒,即使疲惫感仍在缠绕。
之前杀戮时的攻击性,以及在杀戮后一直保持的戒备仍未褪去。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确认环境是否安全。
但他刚一睁眼,便发现艾玛已将一把锃亮的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梅格竟面无表情地抓住艾玛持刀手,并在自己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伤口很浅,并未伤及动脉,但刀割带来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这个行为将艾玛吓懵了。
他……不要命了!?
紧接着,他将对方持刀的手继续紧握,像看着仇敌般,咬住艾玛的眼神。
“在心脏上方大概两厘米处捅一刀,足以伤及主动脉。”
他说着,紧握艾玛手中水果刀,让刀尖直接指向自己心脏上方,并紧贴自己胸前皮肤。
有时,由于刀锋过于贴近,甚至将胸前划开若干个短小的伤口。
艾玛见梅格这番恶毒模样,整个人脑子都是空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你不是想杀了我,来彻底终结你的恐惧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梅格说到这时,眼角竟不自觉流下一滴泪。但他仍在强装镇定,并尽可能维持自己对外的可怖模样。
他将握住艾玛手中厨刀的手彻底松开,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等待着自己最为期待和恐惧的那件事——
死亡。
“只要将刀向前戳进去,就可以终结你的恐惧了。”
艾玛被吓得整个人都在木僵状态。
一旁的艾尔夫海姆看着这一幕,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里。
“如果一直都不被爱着,那还不如去死了好。因为,或许在我死后,这个世界才会开始去爱我吧……”
梅格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只剩哽咽。但他仍在强行维持自己的恶人形象。
这句话像将英格玛触动了一般。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在成为孤儿后,艾尔夫海姆将他领养,作为自己的“继父”。
因为有了艾尔夫海姆,自己初步懂得了何为爱,并尝试去爱着其他人。
而刚才,就在梅格将艾玛的刀尖指向他心脏的那一瞬间,英格玛从梅格身上能读到的,只有仇恨。
再结合梅格在女仆咖啡厅当女仆期间,那些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回避行为,以及那段自己被逼到拿起水果刀捅同学的经历。
英格玛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梅格的仇恨即便用“血海深仇”形容,也不为过。因为它好像已经融入了梅格的灵魂。
当英格玛仍在沉思时,梅格突然将艾玛手中水果刀夺走。
这一瞬间的动作,差点让在场其他人吓一跳,只有萝洁和阿尔忒弥斯仍维持镇定。
艾玛本能性地护住自己胸口,意识都没来得及抵达,手臂便已抵达。
但预期中贯穿骨头的刺痛并未发生。
梅格在从自己手中夺走水果刀后,将其顺手扔到地上,踢向一边,而不是和自己预期中一样对自己刺去。
在这样做完后,他才终于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
啜泣并非因为脖子上的刀痕疼痛,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伤。
新血在他身上重新染上暗红色,在身体被血液干涸后的红棕色玷污后。
银色的辫子上,有染上一点血红色。脸上的血迹被他的泪痕再度润湿,竟少许流下。
阿尔忒弥斯见梅格状态再度糟糕,只好再次将梅格抱在怀里,并用自己的衣角擦去梅格脖子上缓慢流下的血。
同时,因艾玛的作为,阿尔忒弥斯也对艾玛表达感谢。
“艾玛,能和这孩子相处超过三天……谢谢你能接纳他这么久。”
“这他妈的还不都是萝洁的那个破要求嘛……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把这个杀人魔留在我家里?!”
艾玛不知道阿尔忒弥斯的语气到底是肯定还是在讽刺,便回怼道。
刚刚收拾完桌子的萝洁突然开口了。
“梅格本身并不坏,他只是装作自己是个坏孩子,想让其他坏孩子不继续欺负自己而已。是吧,阿尔忒弥斯大人。”
阿尔忒弥斯点头了,对萝洁所说的话表达了认可。
但萝洁的突然插嘴让艾玛的攻击目标突然转为萝洁。
“但这足以证明你的什么‘雌堕疗法’直到现在都没见任何成效。”
“事情得慢慢来,要治愈一个曾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的孩子需要很长时间,以及很大精力。当然,更重要的还有耐心。”
萝洁仍在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收拾桌子的动作也因忙于思考而暂时停下。
“从成本上来说,如果梅格不是星剑士,那么治愈他的成本可能会远远大于他能创造的价值。对吧?”
沉默。
除去梅格的低声抽噎外,窗边,因窗户破裂而低声传入的蝉鸣也作为背景白噪音的一部分。
艾尔夫海姆点头同意了,毕竟萝洁说的这句话是事实。
阿尔忒弥斯也有表达同意,但看起来她更像是在附和对方。因为让对方就这样说下去,有利于缓和从刚才就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
萝洁酝酿一小会后,接着说道,同时将一座烛台上的淡蓝色蜡烛点上火。
“我的上句话就是为什么人们会自觉远离‘精神病’群体了,因为人们都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们处于痛苦中,想要得到治愈,但其他人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被对方传染。”
烛光让整个房间略加明亮,但在灯光的亮度下,烛光的亮度仅仅是锦上添花。
梅格的啜泣声逐渐减小。并非他的生命正在逐渐流失,而是因为他再次平静下来。
阿尔忒弥斯仍在安抚梅格,像母亲安抚自己才不到十岁的孩子。
抚摸对方后脑勺,将对方抱在自己怀里,和自己身体贴紧。给予对方温暖和安全感。
梅格表现得很矛盾。他既想更紧地贴近对方,又想抗拒对方的拥抱,回避阿尔忒弥斯为自己“降下”的“恩赐”。
“即使他不是星剑士,我也要将梅格从精神折磨当中拯救出来。这不符合最低成本-最高收益定律。”
听起来这句话像说给其他所有人听,但实际上,谁会知道这句话真实用意是说给梅格听呢?
没人会明白,也没人想明白。
只有梅格明白。
他的信念先前已经被自己的“幼驯染”证伪过一次,而这次则再度被否定。
“我大概这么说吧,艾玛。”
在一旁观望许久的爱娜终于说话了。
“这次杀戮准确来说是一场血祭。在咖啡厅里,我跟大伙也说过的。”
“爱娜,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在我们HOME当中,有人专门找到这群前来送死的人,通过威吓其家人的手段,再加上承诺他们在梅格后能让其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奖励,让他们不得不亡命。”
当梅格听着爱娜口中的真相时,他彻底懵了。
“他们实际上横竖都是一死。要么是他们死,要么是他们的软肋——儿子、女儿或老婆死。”
“好了……爱娜,够了。”
梅格听不下去了,便伸手示意,让爱娜停下。
“我承认,这回杀人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狠了。他们和我之间,当时只能活一个。”
他说完后,从阿尔忒弥斯怀里溜走,并直接面对艾玛,想对对方道歉。
“艾玛,我……我很对不起之前的行为。毕竟,你……知道的,昔日的阴影仍在徘徊,萝洁等人也将我想说的话说完了。”
“我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除非……”
艾玛听起来像已经被说服,但从表面上,也只能装作拒绝接受的模样。
“除非什么?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尽力去满足。”
“嗯,就……”
艾玛沉思一会后,终于回答道。
“从现在开始,让自己尽可能变得可爱起来,而不是再像之前那么凶狠。你知道的,达拉尼人是最为博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