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在我们的文明发源以前，在比应许之地更大范围的土地上，曾经存在其他的文明，对么。”
克伦威尔作沉思状。
“所谓的‘第三纪’，则是上一代文明的学者们，对自己所处时期的称谓。你将古代文翻译了出来...从而了解到了他们的存在。”
“啊...没想到你接受地还挺快。”
少女歪着头，惊讶地看着克伦威尔。
“别提‘文明’，这样笼统的概念了，就连世间存在比自己更古老，更先进的其他文明，你竟然能这么快就接受了。”
她捂着嘴，揶揄地笑着，用手肘杵了杵克伦威尔。
“看来我们的勇者阁下还是有点水平的咯，比白塔那些固执的疯子好多了。”
“都有魔神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还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克伦威尔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所以现在我们是落入了存在于第三纪的要塞中，深渊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嘛...第三纪的人们普遍相信，此前还有第二纪乃至第一纪的文明存在...他们遵循着自己的考古发现，在抵御着魔神侵袭的同时，努力寻找着破局的方法。”
“那他们去了哪了...”前勇者发问。
“...我也不知道。”伊尔弥亚亦叹了口气。“他们在某个时间节点上突然消失了。”
两人望着古朴的石壁，再度陷入了沉默。微弱的风息穿过甬道，发出阵阵呜咽，仿佛正唱着谁人的挽歌。
“或许我对当一名历史学者更感兴趣，比起勇者。”
克伦威尔调侃了一句，似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那么，下一步，我们应该如何走呢？魔神小姐？”
“咳咳。”
突如其来的敬称，让伊尔弥亚显得有些不习惯。她不自然地抱着胸，嘟着嘴，偏过头去，努力不让克伦威尔看见自己的表情。
“那...自然是想好了。”
她又把那幅魔法影像显现了出来。
“这是我入侵了要塞的魔纹后，强行从整个要塞的魔力网络中提取出的信息——你看。”
少女指了指几处没有影像的区域。
“这些区域的魔力网络，我暂时还没法入侵进去，说明第三纪的人们对这几处设施最为重视，防卫最为严密......亦或者，这些地方的魔力网络被破坏了。”
“我们需要优先探索这些地方？”
克伦威尔很快反应过来。
“没错。”少女也给予肯定。
确定了目标，两人随即遵照魔法影像的指引，快步通过纵横交错的甬道，像最近的一处无影像区域奔去。
“按照要塞功能区的划分，我们正在通过排水系统...的检修通道...”
前勇者分析着少女手中的影像。
“所以下个拐角，那个垂直通道，可以直接到达类似生活区域的地方。”
镶嵌在石壁上的微光水晶，在感应到两人迫近后，便会亮起，当两人离开时，便再度暗淡下去。借着这照明的光，两人的脚步愈发加快。
穿过重重无关紧要，已经几乎化为齑粉的废弃设施。路却突然变为了死胡同。
“呃，再过去一点，应该就是影像中看到的那个上升通道。”
被石壁挡住去路，克伦威尔有些尴尬。
“这玩意影像里可没有。”
“就是个魔力驱动的石门罢。”伊尔弥亚轻笑了一声，随即抬起手，准备入侵石壁上承载阵法的魔纹。
正是这时，一旁的克伦威尔忽然一把抓住了少女，两人的身侧，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突然打开，两道银芒闪动，前勇者猛地将少女向后一拉，电光火石之间，双拳如重炮般交错击出。
锵——
密集的两下金属撞击声，拳锋与光芒交击之处旋即爆发出狂乱的气流，吹得前勇者的衣角猎猎作响。
当克伦威尔借着来袭的力道抽身而退时，被拽飞的少女才将将落地，发出一声痛呼。
“啊...好疼。”
来不及抱怨，伊尔弥亚倒吸着凉气，但手中的攻击魔法已然吟唱完毕。
惊雷的光芒从克伦威尔的身侧忽闪而过，随即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手臂粗的惊雷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金属碎片的飞溅声与滞涩的机械活动声响起，与此同时，两人也借着雷电的闪光看清了眼前的敌人。
两具泛着青铜光泽的人偶，铭刻满复杂魔纹的盔甲下，相互啮合的齿轮正咔哒咔哒地转动，尽管被伊尔弥亚召出的雷电正面击中，但也只是让流动着魔力光泽的盔甲破裂开来。
在爆炸的余波中摇晃了几下后，两具人偶再次“咔哒咔哒”地活动起来，手中的剑锋直指克伦威尔与伊尔弥亚。
“噢，这些家伙。”
伊尔弥亚捂着屁股，拉着前勇者的衣角站起。
“我叫他们‘发条剑士’，一种依靠少量魔力和机械结构活动的构装体，第三纪的遗迹里很常见。”
“挺麻烦，没有武器。”
勇者松肩沉肘，两拳护在下颚处，弓着腰，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具发条剑士。他的双拳之上，潺潺的鲜血正从伤口中流出，沿着手臂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刚刚的斩击，起码达到黄金位阶了...”
克伦威尔的话还未说完，通道两侧的微光水晶骤然一暗，闪烁的电弧与霜白的冰晶交错而过，电与霜的风暴遮蔽了视线，伊尔弥亚的第二轮攻击魔法已在顷刻间爆发。
这如暴风般接踵而至的攻击魔法逼得发条剑士不得不连出数剑，强大的力量裹挟起剑风，将两具魔偶眼前由攻击魔法交织而成的致命大幕撕碎。
“但是也就黄金位阶了。”一句冷淡的评论响起。
冰晶化作的长剑，如刺破黑暗的第一屡焰光般闪过。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两具发条剑士的身后，那是持剑背对的克伦威尔。
咔咔——
冰晶化作的长剑上，裂纹骤然蔓延，随着一声脆响，冰剑碎裂，化作了游移的点点光尘。
与那冰晶制成的长剑一同崩解的，还有同样咔吧作响的两具发条剑士们。
“好快的反应。”克伦威尔转头看向伊尔弥亚，不禁称赞道，而少女早已昂起头，一脸骄傲的样子。
克伦威尔知道，在两具发条剑士刚刚出现的第一个瞬间，伊尔弥亚的手中就已经在凝聚魔力了，不过是被他拉开的短短半秒内，便已经准备好了第一轮的攻击魔法。
而在第一轮的雷电击中两具发条剑士时，第二轮的复合魔法已经在酝酿中了。
‘她甚至一边解释情况，一边进行魔法的吟唱。’
前勇者不禁咋舌，这几乎违反了他知道的所有魔法常识。
甚至在听到自己的抱怨后，魔神小姐还分出一丝精力，发起了多重吟唱，在他的手中，以冰晶凝聚了一柄剑。
“果然你之前是故意让我摔在地上的。”
克伦威尔将自己的判断脱口而出。
魔神小姐先是一怔，随后脸红了红，偏过头，吐了吐舌头。
‘要你管~’
伊尔弥亚的意思几乎写在了表情上。
长叹了一口气，见魔神小姐如此得意忘形，克伦威尔清了清嗓子。
“啊~伟大的魔神小姐，想必您经过紧张的战斗后，魔力有些枯竭了吧。”
克伦威尔努力憋出了一个十分反派的坏笑。
“让我来为您传输一点魔力吧!”
“你敢！”
感受到奴隶刻印中的魔力通道逐渐活跃，伊尔弥亚如被踩到尾巴般惊声尖叫了起来。
......
幽暗甬道的尽头，随着魔力潮汐的涨落，魔纹中的微光不断脉动着。尽头处的微光水晶被魔力激活，以摇曳的光芒映照着靠坐在墙边的两人。
一阵悉索声响起，伊尔弥亚轻轻抽回了与前勇者十指相扣的手。
“魔力补充好了？”克伦威尔问。
“嗯...”
伊尔弥亚轻微地点了点头，但目光始终望着前勇者用碎布简单包扎的双手。
“会疼么。”少女轻声问。
“接下来是不是要嘲讽勇者也怕痛了。”克伦威尔随口答道。
不过伊尔弥亚却一反常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脸埋了下去。
“我大意了。”
少女细若蚊吟地嘟囔了一句。
不过克伦威尔像是没听见似地，手中正把玩着两柄银白色的长剑——他从发条剑士的手里扒拉下来的战利品。
“很难想象这是几千年前的古董...铭刻在上面的魔纹竟然还能运作。”
“我说我大意了。”伊尔弥亚用手肘杵了杵身旁的前勇者阁下。
“好了，我知道。”
克伦威尔叹了口气，抬手轻拍了伊尔弥亚的肩膀几下，随后站起身。
锵——
两柄长剑入鞘，年轻人向着少女伸出手。
“谁都会有失误的时候，我也犯过很多次错。”
伊尔弥亚从膝间抬起头，借着水晶昏暗的光，望着微微俯下身子的年轻人。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能看见，年轻人的目光像是陷入了往昔的回忆。
“多亏了你，才免了我一场苦战，不是么？”
“你...”
少女摇了摇头，搭着前勇者伸出的手，站起身来。
“何况你变弱了，没了以往的感知力，又是面对几乎不散发魔力波动的怪物，一下子没察觉到也正常。”克伦威尔继续说。
“好了别说了。”
伊尔弥亚突然抬手锤了年轻人一下，随后逃似地跑到了隐藏的石门面前，双手轻抚，开始入侵。
“而且...”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少女嘟囔着，声音却越来越小。“赶紧到上面调查吧。”
听得伊尔弥亚的反馈，克伦威尔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石门缓慢地打开，显露出其后向上延伸的黑暗通道。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向两人诉说了要塞最终的结局。
“那么，继续出发。”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