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喷漆罐将喷头的方向对准了面前的斑驳墙壁,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自己要画啥,毕竟指望绘画水平停留在小学一年级的我能画出什么好看的东西简直就跟我能变回男生一样是个笑话。
况且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乱涂乱画实在是有点不太道德,可是吧……
反正这荒废的破地方也没人住迟早要被拆掉,只是稍微折腾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拿着喷漆的我快速在墙壁上喷出了一张无比畸形的脸,要说这张勉强能看出来是脸的图案上唯一有辨识度的东西恐怕就是那副由黑漆组成的眼镜了。
“怀瑾,你这画的什么?”
“脸。”
“确实有点抽象,谁的脸?”
“一个讨厌的人。”
蹲在一旁地上的顾和满脸苦笑地打量着墙壁上那张什么也不是的脸看了好久,摇了摇头随后慢慢将视线转到了我的脸颊上。
“画的实在太臭了,我来帮你润一下色吧。”
“你?”
“可别小瞧我,我画画水平可不差。”
说罢,站起身来的他便夺下了我手里的喷漆就打算往墙上喷,可微微眯着眼睛的他还没开始动手远处就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呵斥声。
“你们俩干什么呢!”
“跑!”
这种时候还会出现在工地上朝我们大喊的人不用想就知道会是谁,所以反应过来的顾和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就瞥下尚处在懵逼中的我撒开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给我站住!”
穿着工作装的男人又朝我大喊了一声,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我这才赶紧慌慌张张地向着顾和的方向追了过去。
特么的顾和这家伙以后绝对会是个渣男,卖队友居然都不打招呼的。
“……”
当然,指望背着一把吉他的我能跑得过谁那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尽管我已经相当卖力在跑了,可不出意外还是被随后追上来的工作人员给逮住了。
现实毕竟是现实,像那种顾和相当讲义气地折返回来然后来个极限一换一的经典桥段并没有出现,相反他只是交代了一句让我好自为之就溜得没影了,只剩下留在原地气喘吁吁的我无比尴尬地面对着那个拦住我去路的中年男人。
“叫你站住越跑越快了还?”
男人那张无比生气的脸孔因为气愤扭曲成了一团,我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个身形健硕的大叔拎着我应该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简单吧。
“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危险的工地是能随便进的地方?居然还在墙上乱涂乱画?”
面对男人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两只手垂在身前乖乖站在原地的我实在不知道该狡辩些什么,只好饱含歉意地垂下头不停地跟他小声地道着歉。
或许是我这个诚恳的态度让他消了不少的气,总之他之后并没有再继续数落我,而是领着我去了工地的保安室顺便抛出了我能离开的条件。
“太晚了你走夜路不安全,打电话叫你家里人过来领你吧。”
家里人的电话……
缪希么?
“没有家里人。”
皱着眉头在我面前来回踱步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相当地诧异,显然是完全不相信我刚刚做出的解释。
“小姑娘,你怎么会没有家里人的电话?”
“对不起。”
对于影响到别人的工作这件事我心里还是相当过意不去的,所以至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紧紧抱着顾和留下的那把吉他,嘴里则是一直默默地道着歉,可让我喊缪希过来这种事我实在是不愿意。
就这么互不相让地略微僵持了一会儿,实在无计可施的保安大叔只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选择了松口。
“算了,天太黑了,我送你到公交站吧。”
“对不起。”
“好了好了别道歉了,收拾收拾一块走吧。”
“嗯,谢谢。”
正当我准备起身跟着那个人一块出门的时候,门外一阵骤然而至的急促脚步声却蓦然闯进了我的耳朵里,随着保安室的大门被猛地被推开,一个气喘吁吁的熟悉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与那个保安的面前。
一只手扶着门框正不停喘着粗气的男生不是别人,而是皱着眉头表情有些愠怒的缪希。
“小瑾,你大半夜怎么跑这里来了?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就像是许久之前的那次一样,缪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向我询问发生了什么,而是一顿自以为很关心我的训斥。
其实一向好脾气的缪希他平时很少会表现出生气到不淡定的模样,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头满脸愠怒想想应该已经是远在一年之前的事情了吧。
我很讨厌他,尤其是讨厌他不由分说指责我的时候。
那双眼睛就像是上次那样,即使换了个身份依旧还是没有半点不一样……
冰冷。
真的讨厌的要死。
上次的话……没记错是高三开学那会儿了吧。
“发生在期末的那场误会经过漫长暑假的消磨之后大家应该都已经忘了吧。”
那时候的我就是抱着这么一个侥幸又天真的想法,自欺欺人地希望自己的高三生活还会跟以前一样平静,甚至当高三开学别人来找我借暑假作业的时候我连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作业本交给了他们。
只是当后来的我试图要回来的时候,无比可笑的一幕发生了。
我借出去给他们抄的暑假作业竟然丢了。
“啊?你的暑假作业啊,我借给芳芳了。”
“没在我这里,小莉刚刚拿走了。”
“我不知道什么暑假作业,自己问赵嵇去。”
“刚刚太乱了我哪知道在哪,可能不小心被别人拿错了吧。”
……
经过无数次的推诿与扯皮之后,我的暑假作业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找不到。
当然,好端端的作业本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抱着这样想法的班主任老师显然并不相信我的这套说辞,他甚至理所当然地把这件事当成了我没完成暑假作业的诡辩。
“为什么别人的作业没丢就你的丢了?今天你就在办公室里呆着,你家长什么时候过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走。”
“我没有亲人。”
“那亲戚呢?”
“没有。”
尽管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可黑着一张脸的班主任老师依旧没有放弃联系我亲人的念头,几番波折之后他居然还是联系上了缪希。
那个时候的我们刚刚经历过妈妈离世的事情,所以关系一直很别扭僵硬,可在老师的一再要求之下,他还是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学校。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小瑾。”
比起我的解释缪希他当然更愿意相信老师说的,所以自打到学校之后就一直朝着老师点头哈腰不停地道歉。
尽管他后来并没有对我过分苛责些什么,可那张生气又冰冷的脸庞却一如现在这般,让我无比地讨厌与反感。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我惹那么多事?你为什么不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大概……缪希心里一直都是这之类的想法吧。
我也然知道做为半个陌生人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迁就我,更没有任何必要为我所犯的错误善后,他肯过来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既然明知如此,为什么自己还会对他的态度如此耿耿于怀?
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和他长久住在一起不知不觉养成的坏习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