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
死囚要塞。
“明明是个关押罪人的地方,生活气息倒是意外的很充足嘛。”
与整体而言都只有死寂的月球相比较,穿过死囚要塞外边那道向内里看,只有漆黑的幕布后,这里居然有人在生活。
林期年漫步一样地走在整齐的石头小路上,在外头看起来孤零零的要塞,内在竟然是一座井然有序的小镇子。
这种景象令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家,瑶天。
一切都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嚎哭的孩童唤来家人的心疼,后者慌忙地抱起对方,出言安慰。
想要引起大家侧目的演员就位于屋顶,为大家献上最棒的演出。
行人无言路过,但是会出自善心,将爱送给街边无辜的乞讨者。
只不过,
这些都是对林期年而言,心底最期待看到的一个画面。
可实际上,整个要塞小镇保持着和月球一样的风格。
只是在两者的相比之下,后者确实是有人,但是,是有“人”。
破败围墙挡不住时刻存在的冷风,一“人”抱着哭泣的“孩子”,麻木却没有反应。
屋顶阳台的一“人”,慢慢地转着圈,像是在舞台上跳舞的演员。
在林期年投去目光的时候,自上而下直挺挺地跌落。
路过的“行人”毫不在乎,但一旁角落里,身份像是“乞丐”的“人”如同饥饿野狗,冲过来分食了跌落者。
一切虚构的美化画面被残酷的真实击溃所有色彩,结束模仿的林期年仍是平静。
“手环,这里很有生活气息,不是么?”
他所模仿的对象是地球神明,即为安全区里的某小姑娘三号。
后者欣然同意了安全区之主,也就是自己爸爸的模仿请求。
林期年所模仿而来的能力,是探知,探知“地面”这一前置的条件下,其上的所有一切。
所以,
他看到了自己家的模样,那幅美好被月亮打碎后,只剩凄惨景象的家的模样。
手环没有回应,自从不再掩饰自己有独立意识之后,手环就像是一个一直陪着林期年的朋友。
此时,这位一同长大的朋友,自然而然地也是知道,自己的朋友越是冷静,就越是愤怒。
“手环,你喜欢美好吗?”
【不喜欢,因为我是在绝望之中诞生,只有恶意的事物。】
“也对,毕竟就连我的妈妈都被你影响,然后有了她不该有的恶意,你不喜欢美好也是正常。”
“但我很喜欢。”
“而且,是那种喜欢到有谁破坏了它,我就会不计一切代价和后果,让对方后悔自己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那种喜欢。”
林期年可以说是稀少的灵魂,再度地因想为他人复仇而燃烧。
而且,
将“故乡”推到自己对立面的手环本就是与之心意相通,所以……
【……我也想看到美好。】
人鱼之血得到命令,结合着童话故事的力量,将漆黑的盔甲赠予它们的主人林期年。
寒意凛然,
黑夜骑士自此降临!
整个要塞小镇也显露它的恶意,该来的遭遇战还是来了。
一旁墙壁上,青苔石砖忽而生出裂隙,宛如张开的血盆大口。
但林期年的漆黑长枪随后而至,丝毫不予以任何喘息余地,彻底将其摧毁。
而那石墙之后,各种恶劣的嬉笑传来。
“嘻嘻。”
当然,这等寻常声音干扰完全对林期年不起作用,他还是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一颗“榕树”,大概是“树干”的位置上突兀地长着一张类人的枯槁面庞。
“在模仿人类啊,看来我是找对了。”
故事的规则还未更改,成为人类依旧是神明领域里的必备款项。
“手环,能知道这个神明的领域是什么名字么?”
【典狱长。】
“嗯?”
“哦!”
虽说疑惑,但林期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手环和自己一样,已经是月球的真正敌人了。
所以,手环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获得更多的信息。
接下来的冒险故事里,绝大部分的情报都需要林期年他自己去搜集。
【抱歉,吾主。】
“没事,你能陪着我就够了,但是……我得先带你在这个要塞里杀一圈,竟然敢不给你信息?真不懂是哪借来的胆子!”
林期年全然忘记了手环与自己的心灵是建立起连接的情况。
所以,他的真正心思也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手环面前。
林期年真正的心思也是很简单。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知道自己的小伙伴被坏人欺负了,举起随手捡起来的树枝,扬言嚷嚷要帮着对方找回场子。
【幼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本该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音竟有了和阿伊斯一样的隐藏心绪。
但林期年没有一探究竟那样地去询问,谁让他在安全区的家人也都有属于自己故事的秘密呢。
或许是被无视的恼怒,“榕树”上的面容开始扭曲起自己闭眼的模样,猛然睁开眼睛,死盯着林期年。
但迎接它的,依旧是一杆漆黑长枪,以及紧随其后的话语,中气十足:
“你瞅啥?”
……
地球。
故事之坟安全区分区。
“……这个议题到此为止,接下来是第十五号议题,灵魂,伊文特,这是你的研究,所以就由你来主持。”
“好的,希儿薇亚女士,我这里没有什么高深理论,只有一句话,我们人类没有灵魂。”
当话音落下的时候,整个会议室从寂静,化为了热闹,就像是菜市场一样。
直到希儿薇亚出声提醒,会议室的大家才再度安静下去。
“在我继续说下去之前,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你喜欢美好吗?”
“当然啊。”
“我很想看到美好。”
大家都回答都是差不多,但伊文特这一位感染了丧尸病毒,至今未愈的男人却说:
“我不喜欢,因为我和大家不一样,到了现在的我,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灵魂存在。”
会议室里面没有愚钝之人,大家自然清楚伊文特这一位从新大陆加入安全区的研究员,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他至今不曾使用过万能药,哪怕病毒发作,他身上的疼痛几乎要夺走他的性命。
虽说安全区的大家都疯了,但伊文特必然是最疯狂的那一档次。
他将自己作为了试验品,作为了安全区的研究院研究“灵魂”的唯一试验品。
以是否接受了万能药恩惠为变量,其余人都只是他的对照组。
“那我们为何会有灵魂?”
有人提问说,听到问题,伊文特做出回答,却是以反问句的形式。
“因为林先生,大家的故事都因为万能药而留下了他注意不到的存在痕迹。”
“现在,我们安全区经历战争,如今只剩下十三万不到的人口,对吧?但随便找一个人,都有使用过万能药吧?”
“嗯,哪怕是新生儿,也都接种过由万能药改制的疫苗,直接抹除了基因里存在的缺陷,这些改进还是因为沙海……如今应该说是花海迷雾圈里找到的资料……啊!你是说……”
闻言,正在偷听会议内容的库洛伊莫名地挺起自己的小身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骄傲。
可她却被同样在偷听的诗露瞪了一眼,警告自己不要弄出太大动静,这才悻悻收回骄傲姿态。
反观一旁在捏泥土小人的美杜莎,她仍是幸福得冒泡泡,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可爱小傻子。
“伊文特先生,我大概知道你最后要说什么了。”
说话的是君冬离,他的稚嫩早已被先前的残酷战争磨平,也开始学会思考了。
“跳过引子,直接看结果,伊文特先生,你其实是想说,只要大家都死了,林大哥就会成为最强吧?”
话是粗糙了一点,但伊文特的沉默模样,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本不该拥有灵魂的我们,但灵魂却因林大哥而产生,不止如此,就连我们每个人的死亡,都会和一开始制订的最终计划的东西一样,死去的我们成为林大哥的食物,驱使着林大哥成为故事之中最强的存在。”
话落时分,整个会议室都静悄悄的。
“……”
良久过后,伊文特才再次发声。
“是,没错,你说的很对。”
气氛非常凝重,每个人的呼吸都在趋于平缓。
但是,
故事不会就这么绝望地发展下去。
因为某人工生命可是自私的角色,那么,他所带领和陪伴的安全区大家,当然也都是如他一般自私的家伙。
“可这样的话,我们大家就更不能死在林先生之前了啊,我也想要看到美好的到来。”
“最好……不,我们一定可以和林期年先生一起看到。”
“希儿姐姐,约好了,我们大家要一起看到美好的到来哦。”
在最开始的时候,旧安全区的大家只有麻木,每天无止境的杀戮和血腥,污染了大家的故事。
可当林期年出现的那一刻,当他带领大家推翻了旧安全区的统治,成立新安全区的那一刻。
麻木的内心被唤醒,不该拥有的灵魂由他所赋予,因此……
……安全区成为了第七道预言。
并非否定,而且对前面六道预言的反转。
其为对美好故事的向往,对童年的向往,对梦想的向往,对弱肉强食的向往,对神明的向往,对地球家园的向往。
倘若林期年是只有罪孽的骑士,那么,安全区就是孕育罪恶,却向往美好的罪孽摇篮。
反之,自是亦然如此,毕竟,林期年与安全区早已变成了不分你我的一体。
而此时此刻,林期年也恰好来到死囚要塞的最深处,看着这座要塞小镇最后的敌人。
“喂,我问你,你喜欢美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