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讨厌有趣的小家伙,你不也是,要我说,这挺好的。”
安德收起笑,正色道,“我还以为你这存在于历史上的第六人只是意外,或者只是虚假的代指,没想到还真让我遇见了…坐那聊聊?”
对梅洛洗脑只是手段,安德只是想逼着这位前任枪之勇者出来谈谈话,惊蛰显然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能就是命运使然,我始终没有勇气面对你们,来时在维尔十,成就在维尔十,错误也是在维尔十,死,也是死在维尔十。
我对维尔斯家有着亏欠,对这维尔格林有所辜负。
即使我的生机没有被彻底剥夺,我也无颜游行于你的视野里,维尔斯的现任家主。”
惊蛰将梅洛抱在怀里,安德对她施展的力量让她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一种近似睡眠的状态。
不过惊蛰明白,梅洛现在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祖先都原谅你了,我这个后辈还耿耿于怀,那就显得我不符合维尔斯家的优雅了,我可是很注重我们家族世代坚守的‘优雅’的。”
惊蛰方才从她怀中夺走梅洛的举动,已经是她面对这位公爵能做出的最有气势的事了。
现在的她,连直视安德的勇气都没有。
“可…”
她低眸,目光落在怀中的梅洛上。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公爵大人。”
“叫我安德,或者安德小姐,惊蛰前辈,我这一声前辈或许都有些许不当,呵,你因无法原谅自己,那也就是没有接受维尔斯家都宽恕。
这样错误,就是我们维尔斯家了,所以您能原谅自己,也算是对我们维尔斯的肯定,明白吗?”
“您的这一说法…唉…”
面对安德完全不容她回绝的言语,让惊蛰不得不接受她的要求。
在别人要求下原谅自己,还真是一言难尽。
“好了,这样就可以好好聊聊了,关于她,你有什么计划么,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期望很高,哈哈,我也是。”
安德笑着轻快地拍拍手,似乎有些兴奋,“我真的很久没有对一个人有那么多兴致了,还是个特别的勇者…”
“我没有任何计划,选择权在她的手里,我只是陪伴她前进的跟随者而已,世界对她很有兴趣,想看看她能走出什么路。
我同样也好奇她能出怎么样的路,是重蹈我的覆辙,还是走向一个个光明点的未来。”
惊蛰诚恳地给以回答,她已将这一信念作为铭文刻蚀在自己的灵魂中。
无法改变。
“虽说是第六人,可勇者的死脑筋你是一点也不少。”
“但她没有就够了,她更灵活,更不像个勇者。”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镇子上一眼就注意到她,呵,说到这个,也多亏洛达小姐说起的‘神明’,在这镇子晃晃悠悠度过千百年,也是不容易啊。”
“果然还是…”
惊蛰扶额,这是从一开始就让安德得知了她们的信息,难怪那会儿能一下子就察觉到她俩的动静。
“你们那发子弹的威力挺大,她现在这个程度完全能击杀那只钢齿兽,估计与她的天赋和血脉也脱不开干系,雪鸢我也是基本没有听说过了。
这种珍贵的魔物,一下子就让迫害得几近灭绝,也是可怜…当然,我还是说说我这个人出现在林子的原因吧。”
安德摆摆手,术法自她指尖施展,一张阿胡镇的地图浮现在二人面前。
地图的中心被用红色符号标记。
“此行目的地,似乎有家伙在我的领地上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把南边雨林的杂种送了进来,整起了人造天灾?
至少罗普塔测量仪显示我这片林子爆发天灾的可能性在上升,刚好被禁足,就偷溜出来亲手解决下领地上的事,你们算是意外收获。”
随和的性格确实与传闻完全不符,这就是欧丽安德·维尔斯,惊蛰多少清楚了这位公爵的性子。
危险,但不蛮横。
对自己的实力和魅力都有着充足的自信。
实话说,她与这位公爵交谈,即使清楚她的所作所为,内心的声音也隐隐在告诉她,安德并不是个坏人。
安德说,她不自主想亲近梅洛。
而惊蛰和梅洛,也同样不自主地对她施以亲近的态度。
这所有的感受,只能融合为一句话——
不愧是帝国最年轻的女公爵。
能接过其父的担子将这片土地治理良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梅洛吸引你的不只是她的价值,对吧?”
“是啊,我不否认,还有她那可爱的外表,我有收藏物品的习惯,其实我对她的态度,一直在几种决定中摇摆。
我最想做的,是想把她锁在我的身边,当个类似宠物或者玩具的存在,连朋友都不算的那种哦,只是那样就没意思了,有趣的灵魂可是无法制造出来的…呵,当然,这个回答你不会接受。”
安德指了指自己的心,低笑道,“她很特别,能成为我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的存在,这就是她吸引我的地方,她是我的同类。”
惊蛰的目光在她与梅洛之间徘徊。
同类,什么意思?
“你可以猜测,不过我想直接告诉你,是类似的经历,让她和我成为了同类人。
她原本是位孤儿,受尽养父母和周遭人的迫害,逐渐以贪婪作为生命的底色,若非有一位友人协助,早已走上名为恶的不归路。”
安德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再次将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的乌云对她来说,似乎是某种无法回避的阻碍,每次她望向那乌云,眼中流露的色彩都略有不同。
但无一例外的是,厌恶的底色。
“所以你那是…”
她的话忽然让惊蛰明白了,前面的那句话只是玩笑,实际上,这位公爵确实有着某种不祥的力量。
“嘘…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真正的秘密…呵,如果有一天,真的无法挽回,那么,她…”
安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最后指了指惊蛰怀里的那人。
轻松地笑道。
“往这里,最直接,也最痛快。
呵…我一直很庆幸,能有人让我未变为我厌恶的存在。
现在我也很高兴,有了一个可能的,让我不变成那种厌恶存在的人。”
“她现在听得到吗?”
“你认为我只对你说的话,她都听不到。”
……
惊蛰沉默了。
二人没有继续交谈,而是选择一齐看向窗外。
看那不曾停歇的雨云。
直至敲门声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