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垃圾桶用从医疗室那边毛来的绷带认真地缠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着那伤口处带来的暖意和痛感，不自主地倒吸几口冷气。
爱丽丝这家伙说教训自己还真的动手，前几天的夜里他回寝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之前放在桌上的碎啤酒瓶朝着垃圾桶的脑袋上狠狠地来上一下。
而这一下，也就让垃圾桶这三天都不敢嘴贱去讥讽爱丽丝这个奇怪的神棍，也不敢把目光直直地对准他。
“还疼吗？”
“当……当然，你那一下可不轻。”
爱丽丝躺在床上突然的寒暄问暖让垃圾桶有些结巴，不过想到自己也算是半个受害者不由得底气又上来了。
“不过爱丽丝……你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下手可真狠啊！”
垃圾桶在这回收站里也不是没被其他人打过，但像爱丽丝这样记仇又狠毒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要知道大伙被流放到这个地方，多多少少以前的锐气都被挫没了，现在沿着一路问过去哪还有爱丽丝这股子狠劲。
“这是一种手段。很多人都会第一时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况，当你向世界展现出一种柔弱的态势时，他们自然而然会对此微微放松警惕……但你要记住，示弱可不意味着你真的很弱。”
爱丽丝轻轻说道，他把头纱取下来慢悠悠地叠好放在桌上，而桌子的另一头便是因为被拿来敲到垃圾桶头上而更加碎裂的啤酒瓶。
真是个怪家伙……
垃圾桶把伤口重新包扎好后便一头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准备好生休息——最近几天老大像是在准备跟那强盗拼命一般加长了劳动时间，大伙都劺足劲准备搞个大家伙出来搞得每次上床都想直接睡死过去，完全没有以往那种躺床上幻想未来生活的空余劲。
另外，自己对面的爱丽丝在这种紧急调动的情况下却依然是什么也不用做。在大家都因为食物和水源短缺而艰难生活的时候，爱丽丝却还能喝着纯净水伴着美味小饼干悠然自得地坐在宿舍里，这让垃圾桶难免心生一些怨言：凭什么呢？就凭你真的是来旅游的吗？
恐怕那些傻子都不会相信有人会想着来这该死的痛苦星域旅游......
“爱丽丝，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还能吃好喝好，而这几天老大还天天通知你去那办公室里找他......额，我先说好我只是正常猜测你别打我啊，我是说你长得有这么漂亮该不会是去给老大他做......”
“我不会打你，因为很多人不都跟你一样觉得我很怪吗？”
咚——
电闸沉闷地关下，本还亮着电灯的回收站瞬间融入这颗星球上极度寒冷和危险的夜里。
寝室的灯光每晚十一点都会准时熄灭，此时的回收站里是没有任何电力在涌动的，也都是为了节约劳动力存储珍贵的能源。
而位于痛苦星域的星球，在夜里是没有任何光源来照亮这片贫瘠的土地，它不像其他发达星域那般有着独立的人造光源。
就在此刻昏暗到连自己身边十厘米范围内的东西都看不清的环境里，爱丽丝所处的方向突然亮起了微微光芒。
那是一种极为纯粹的白，不同于宿舍那老旧白炽灯泛起的黄光——它是没有温度的光源，不......没有温度怎么可能被称之为光源？垃圾桶吃惊地看着第一次展现这样手段的爱丽丝，而那酷似长剑一般的白正漂浮在他的右手掌心上。
“也算是怕你们误会，我吃的和喝的都是帝国那边留给我的资源，你们生产的或是从投放物资里回收的，我一次也没吃过。”
爱丽丝轻轻笑着，他那双温柔的绿色眼眸像是清泉里安静的苔石，有一种清澈的美感。
但我现在更好奇的其实是爱丽丝你掌心那个玩意.......垃圾桶指着那发着纯粹白光的东西轻轻说道。
“不，你不好奇。”
爱丽丝右手一握将其捏碎在手里，眼前还留有刚刚夺目光芒的光晕，不过等垃圾桶眨了眨眼后便只剩下刚刚那片熟悉的黑夜了。
“但我真的很好奇，这就是你们永恒教会曾经保密过的神......”
“我说了，垃圾桶是乖孩子，不好奇这个的。”
看不清爱丽丝此刻的方位，垃圾桶只是听着对方那声音就感觉像是看到了重新捡起啤酒瓶微笑着准备给自己重新来上这么一下的修女服少年......不，但无论怎么说我确确实实真的非常十分好奇你刚刚施展出来照明房间的东西。
即便是再挨你一顿毒打也想知道！
“你这么说弄得我像是以虐待他人来取乐的家伙一样......算了，你不也说了出来吗？神术，是的，”爱丽丝满不在乎地把“神术”那两个字加重了一下，像是在嘲讽什么一样，“刚刚那确实是神术，但也正因为我、甚至于说是我们会这东西，让那群妒忌的家伙最后将整个教会彻底分割开来。”
“你是说永恒教会现在分裂了？”垃圾桶见自己没挨打，就想着多问问关于爱丽丝的事情，不过那家伙也是点到为止只是说到这里便再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喂喂喂......你不会是睡着了吧？垃圾桶试探地向那边问道。
是的，我已经睡着了，若是你继续打扰我休息的话我难不保你明早还能正常苏醒过来。爱丽丝的回答也很简单。
随后便是沉闷的安静，没有一丝光亮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依靠邻近星域人造光源来获取阳光的痛苦之星的昼夜温差十分巨大，白天由于天穹上保护层的薄弱而让温度十分灼热，夜晚则相反的陷入了另一个极端。
“现在外面很冷，注意盖好被子不要感冒了。”
这是爱丽丝今夜留给垃圾桶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我比你来的久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些！”
——
缸压正常……传动系统似乎也没有问题……挂载的武器其实没多大必要关心，杀手锏不在它们上……操作系统也是简化的运载车那一套，先不说能不能适用，就目前来看各方面也没有出问题。
可即便一切的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正常，这台赶工出来的“巨兽”却连最简单的开启动力设备都无法做到。
它像是睡死过去一般，半点低吼的轰鸣声都听不见，这也让那位为此堵上一切的男人慢慢沉下了脸：
“你们……去把爱丽丝叫来，告诉他我就在回收站后面的试验场等他。”
“好的老大！”
……
看着眼前这台跟运载车那黑绿色涂装一模一样的步战装甲，爱丽丝很是好奇地敲了敲它的叠加装甲：
“这好像达不到制造机甲的硬度吧？”
“本就是用那些运载车的尸体造出来的东西，只会比它们原本的焊接更加脆弱，哪还会因为二次加工而变得更硬呢？”
老大也是知道，这东西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当那些强盗撕破脸皮的时候这玩意就会成为回收站的最后武器。
不过不得不说老大的手艺确实不错，四天时间用自己的蓝图创造出来的大家伙居然看不出太多工业瑕疵——爱丽丝也不是很懂，只是觉得这台装甲看上去格外可靠罢了。
要知道一些小企业的流水线上出的产品都没有这台装甲看上去精致。
“要我现在上去试一试吗？”
爱丽丝扒在装甲的左腿上，似乎是在寻找能够让他爬上去的台阶，可翻来覆去都是看见那些被装甲包裹下微微露出些许精密结构的机械传动系统——呃……请问老大这台装甲我该怎么上去呢？
“哦对了因为赶时间我们似乎并没有给你准备能够直接进入的通道——你去那边搬个梯子过来就能直接钻进去了。”
老大很是认真地介绍到，一点也不掩饰这玩意有多么的简陋……
等到爱丽丝蹬着脚进入那完完全全跟运载车驾驶位似的驾驶舱时，他那种不安才是真正地流露了出来：
“老大……我在想，如果实在不行还是让我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吧？”
“已经没有退路了！”
男人似乎并没有把爱丽丝那无奈的建议听见耳朵里，他大抵已经是沉浸在自己的决战里准备殊死一搏了。
“可这上面的按键和方向盘……我知道这是你们拿运载车改的，可就算是民用科技也不应该把操作系统也跟着复制过来吧？”
爱丽丝看着身前那个极为怪异的方向盘和那比他以前最喜欢带在身上的音乐播放器还要少的按键操作栏，他有种自己先跑路的想法了……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在那两台机甲面前顶过三分钟的玩意吧？
不！它本来就是拿来应急的东西！
它的机炮、它的导弹、它的护甲……其实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什么意思……那老大你准备让我靠什么来抵御强盗呢？”
爱丽丝看着那操作栏上简简单单的四个按钮：“第一个，机炮启动。第二个，导弹发射。第三个，丢弃外置装甲。”
前三个简简单单都是老式运载车自带的功能，但第四个按钮却什么说明都没有写，不像是运载车系统上遗留的功能，倒像是老大他们后面自己加上去的了。
“看到第四个按钮了吗爱丽丝，我想要告诉你的东西就是这玩意。”
“这就是咱们的杀手锏？”
“是的，那群强盗不是有两台机甲吗？咱们这台玩意肯定是不能跟他们拼到最后的，但是我们能靠这东西把他们的机甲给他妈的抢过来！”
这个格外奇特的按钮，就是把爱丽丝你所在的驾驶舱给直接发射出去砸向他们的驾驶舱！
这台装甲胸前那个巨大的钻头就是用来突破强盗们那老式机甲驾驶舱的绝对武力……回收站一共有六台车，其中五辆是运载车，剩下的那辆……是一台钻车。
而这超乎这颗星球上任何装甲硬度的钻头，就出自那台钻车上！
妈的！若不是有我这种决死的信念在，一般人谁舍得把那漂亮的钻车给拆得稀巴烂啊？！
老大愤慨地嘶吼道，而装甲驾驶舱里的爱丽丝却是在安静地调试着那老旧的光学瞄准器——也不知道他们在制造这东西出来的时候进行过人工校准没有，不然自己坐在这里调半天也是白搭。
“原来你还会调瞄具？”
“完整版的机甲操作手册上前几页有，看过几眼也算是记住了。”
稍微看看就能记住？老大将信将疑地看着驾驶舱侧窗里低着头认真调试的爱丽丝，若是自己也能看几眼就能记住那些知识也不需要进修那么多年来考那该死的机械师证明了。
年轻真好……哦不，应该是说天才真让人嫉妒。
“我能启动一下试试吗？”爱丽丝伸出自己那披着头纱的半个脑袋问向老大。
“呃……请随意，如果你现在就能把它运作起来的话。”
什么意思？爱丽丝不明白男人那副突然被点醒之后的尴尬表情，什么叫做“能够运转起来”？
转动钥匙，整个机体的核心动力源开始预热，可就算是这么一直抖下去能够启动未免也太慢了点？
更何况这股子震动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整个机体回归平静，什么指示灯也没有亮起而机体甚至连向前移动的架势都没有。
“所以说……其实这东西你们还没有做好？”
“也不是没做好，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让这东西不能启动。”
老大在外面抓耳挠腮地很是头疼，似乎这最后一步把他这样老道的机械师也困扰了很久。
爱丽丝回头看向那来自运载车的操纵面板，上面的机械仪表很漂亮，有种远古时期的仪器美……轻轻擦去上面许久没有清理过沙尘，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那指向“0”的油表指针。
耳边是老大边踢这个大家伙边大声叫骂的动静：“动啊！你倒是给我动起来啊！你这个该死的懒狗快点给我们动起来……啊？爱丽丝你说什么？”
他停下动作看向驾驶舱口的少年，似乎是在愤怒的发泄时隐约听到对方在叫自己。
“那个，老大……你们似乎没给这玩意的油箱加油啊？”
是的，这玩意是拿运载车改造来的，而动力源也是十分暴力地搭进了三台运载车的引擎作为其核心，自然而然也是个吃油的怪物。
“嘶……”
老大愣在原地，似乎是从爱丽丝这番话里想起来什么。
好像，确实没有给它加油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