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无用。睁开眼所看见的，也只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医院天花板。
她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捂着肚子从床上挣扎着尝试爬起。
剧烈的疼痛鞭笞着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豆大的汗珠也从额头滚落。
咬牙坚持。
苍白瘦弱的小手几乎要将病床的被单抓破。
她成功了。
奖励是透过左侧的窗口看向城市的权利。
病房是在13层，透过窗户可以很好地将半座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
车水马龙的街道，此起彼伏的鸣笛，还有闪烁变换的霓虹，会聚到一处，勾勒出夜晚的画卷。
一览众山小。
或许这便是她作为住院病人能够获得心理宽慰的途径之一吧。
不过每次看向窗外都需要经历一番搏命般的挣扎罢了。
她勾起嘴角，释然地松了口气，肩膀也随之放松下来。
今天，依然是阴天。
毕竟梅雨季，天公不作美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会不会有很多行人不小心摔跤啊……
住院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我可不希望有人和我一样。
这样想着，少女有些懊恼地嘟了嘟嘴巴。
她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五指伸展开来，欣赏着昨天做好的美甲。
两点白色的小花点缀在指甲中央，尽情绽放，像是在宣告着它们那蓬勃的生命力。
她露出了无奈的微笑，雪白的瞳孔里写满了疲惫。
可惜……你们终究是虚假的。
等我离开的那一天，你们就也不复存在了吧。
窗外吹来一阵微风，撩动她如雪的长发，轻轻飘起，拂过脸颊。
传来了敲门声。
白发少女说了句请进。
来者扭开门把手，警惕地在病房内环视一周，同样瘦弱的身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你不该过来的。”
“嗯嗯~我知道。”
少女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任由窗外连绵的微风吹动那雪白且飘逸的长发。
“昨天还有一只手没有涂完呢~”
进来的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12、3岁的模样。
她兴致勃勃地从病号服里拿出指甲油，在白发少女的床边蹦跳着。
“来嘛来嘛~”
她沉默了半晌。
随后还是把左手递了过去。
但是身子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无聊。”
黑发少女并没有在意，只是哼着小曲，在她的指甲上开工起来。
甜美的歌声在病房内回荡，仿佛苍白又孱弱的病房在此刻被刷上了一抹鲜艳的亮色。
白发少女撩开耳侧的长发，向后偷瞄了她一眼。
“上次随意走动，被护士批评的那么厉害，这次你还敢偷偷过来？”
“嘻嘻~”黑发少女眯着眼睛，裂开嘴巴笑了笑，“因为我想和姐姐聊天呀~”
短暂的沉默。
“……嘁。”
“嘿嘿，说不过我吧？”
“我也没想过要说过你。”白发少女甩了甩五个手指都已经涂完指甲油的左手，从对方的手中抽离出来。
“诶呀！你干什么！还没画完呢！上次就是！”
“再待下去不怕被发现吗？”
“唔…这个……”
“还不快回去？”
“呜…那好吧。”
黑发少女委屈巴巴地整理好了化妆品，缓步向病房门口走去。
白发少女也是微微扭头，偷瞄了对方几眼。
“诶嘿嘿，我明天有机会还会来找你的哦~”
门被带上了。
咔哒一声。
开关门带来的气流顺着窗口涌入病房，拂过她的面颊。
借着这股风压，她闭上眼睛，做了一次痛快的深呼吸。
很舒服。
她放松身体，靠在阳台上，欣赏着城市美丽的夜景。
借着月光，一个黑点由远及近。
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金色的双马尾，两扇恶魔翅膀，还有红黑色调的lo裙。
很显然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恶魔悬停在13楼，她的病房窗口。
“哟？今天怎么又起来了？难道是专程为了等我？”
白发少女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蹙眉微皱。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嗯~嗯——我懂，我懂~”
小恶魔绕过她的身体，从窗户的另一边飞入病房，稳稳落地。
“怎么样，想好了吗？”
小恶魔从床头果盘里摘下两枚樱桃，一口吞进了嘴里。
“喂，那是给我的。”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哈哈哈哈~”
小恶魔放声大笑，白发少女扭过头，依旧怒目而视。
冷笑话并不好笑，意识到了尴尬，她连忙捂嘴收声，俯身将樱桃核吐到了垃圾桶里。
“诶呀~几个樱桃而已，不至于啦，而且，那个问题的答案你想好了吗？”
白发少女把脸再次转了回去，留给她一个白色长发的瘦削背影。
沉默。
“看来是有答案了呢…呜呜，你宁可理隔壁那孩子都不理我……”
“她和你不一样。”
“人家哪里比她差！”
小恶魔把腰一叉，胸口一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你看看这身材，还有这头发，还有我这匀称的双角，以及可爱的尾巴，当时我们班上好几个雄性追我，我可是……”
“你好，治疗自恋请到隔壁心身医学科出门右转。”
“你！！！”
看着她呆头呆脑而又气急败坏的模样，白发少女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你再这样捉弄我！我就不和你签契约了哦！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呀，反正业绩不达标被开除的是你又不是我。”
小恶魔明显是被说中了软肋，一下子服软起来，滑跪到她病床跟前，哭诉道：
“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要是不给我开单的话我这个月真的要被开除喝西北风了！如果实在是难考虑的话！除，除了这个，你也可以定一些其他的吗！比如用一年寿命换一个礼拜的康复身体！或者，或者半年寿命让我带你去灵魂游乐园玩一圈也可以啊！”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游乐园去了能不能回的来？而且，一个礼拜的康复之后又变成这样，医生会怎么看我？”
“唔唔唔唔——！！！”
她明显是说不过，只能眼泪汪汪地紧咬牙关，拉扯床单泄愤。
可对方全当她空气。
“别拽我床单，扯坏了不好换。”
小恶魔气不过，索性在地上叽里咕噜地打起滚来。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今天如果不能让我开单子我就不走了！！我看你……”
她抱怨的话刚说到一半，只听窗户旁边，身患苛疾的少女突然没来由地剧烈咳嗽起来。
出于咳嗽的缘故，她的身体也随着咳嗽的频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而颤抖的身体又牵引着内脏，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痛，冲击着她仅剩的理智。
原本已经失去血色的脸颊因缺氧而涨得发红，泪水也猛地夺眶而出。
她遮挡着嘴巴，不停地咳嗽着，眼看就要在缺氧与疼痛的双重作用下陷入昏迷。
“喂！别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