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世上的一切都会重演，历史将完全重现。听起来很白痴不是吗？毕竟人类的历史根本不止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岁月。但我只需要你的一个回答，我不需要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只需要明天，后天，也可能是下周，下个月，亦或许是明年。我只要你的一个回答，请你答应我，我们再重蹈覆辙好不好？
………………
这是一个不算漫长的无聊故事。
清晨，六点。
“滴滴——滴滴——”
空荡狭小的房间里响起了闹铃的喧闹声，凌乱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拍在了闹钟上给它禁了言。
紧接着被窝里坐起一位头发乱成鸟窝的少年，相貌中上，是那种不至于在人海中让人一眼过后转瞬相忘的程度。
这名少年就是我，我叫陈渊，是一名高三的学生，父母离婚，目前在跟着父亲生活。
我走出房间，来到更加狭小的浴室内洗漱，镜子里的我乱发下面掩盖的是一双无神的灰暗的眼睛。
我忍不住对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笑出声来，真的是和死鱼一样呢，真是让人恶心的眼神，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来到勉强能称得上是客厅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酒臭味，地板上已经躺下了数只绿色玻璃瓶。
腐烂难忍的气息，往我的心里灌满了腥臭，只是麻木的心早已不会有任何触动。
仅容一人的沙发上，睡着一位赤裸上身，打着呼噜沉睡的邋遢男子。这男人就是我的父亲，目前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自离婚后常常酗酒。
爸又在喝酒了，家里根本不存在所谓多余的钱他还这样胡喝海喝，他是脑残吗。
我一把扯过一张薄被单盖在父亲身上，在小餐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并没有吃早餐，我们父子二人的厨艺只能说到了勉强能够做出能吃的东西的程度。而且每天少吃一顿饭也能省下不少钱不是吗。
“近日……据可靠数据统……的自杀率略有……引起……滋啦滋啦滋啦……”
开了一整晚的破旧小电视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声，像素模糊的屏幕时不时闪成纷纷的雪花状。
我拔掉电源插头，背起洗得褪色的黑色背包，穿上发黄的白色运动鞋出了门。没必要锁门，这样的家庭，乞丐进来了都得摇摇头。
春天到了，流进人们心田的微风，街道旁草树抽出的新绿嫩芽，多美多有生机啊。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画面，但在我眼里全是灰色的而已。来往的车流，阴沉晦暗的天空，这样的场景我记不清楚在我的眼前出现过了多少次。
所谓的生活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循环下来罢了，真是让人作呕。
我低头一路走着，前面走来一个男人，大概是撞上他了吧。
“我册你妈，你他妈走路能不能看着点！”
他沙哑难听的嗓门发出粗俗不堪入耳的脏话，我没有说“抱歉”，也没有还嘴。抬头看了眼穿着乱七八糟的叼着烟的丑陋男人，接着我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这样的煞笔没有搭理的必要吧，即使被路边的狗屎熏到了我没有理由要去踩上两脚。
不由得想到人简直像垃圾一样呢，但是给垃圾们分类的话，刚才那位可以分进“其它垃圾”吧，没有任何用处，也不会对环境有害处，只是个多余的社会废物罢了。
哈哈，这么想我其实和废物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我没用的素质会多一点？
一路上的早餐铺飘出了水蒸气，小摊贩发出难听的吆喝声。我摸出发皱的几张一块钱的纸币，在移动的摊贩买了几个馒头。这玩意儿抗饿，而且比起店铺卖的便宜多了。
我常拿这个当中晚餐，反正也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吃什么都无所谓吧，能填饱肚子就行。
经过一家卖彩票的，我看到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去。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种人呢，啧啧啧，总抱着有一天运势大涨，一夜暴富。
我一步步的走向了名为学校的地方，住在这样的鬼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离学校近了吧。
日常走读，我也就不需要和学校里的那群智障幼稚高中生打什么交道。如果在那里住宿先不说消费，在拥挤的八人间里，听着他们的吵闹声闻着房间的恶臭我肯定会发疯的。
时间还很早，空荡的校园只有林间的傻鸟还在鸣叫着，让人烦躁。苍白的墙壁还真是和这难看的天空交相辉映呢，大门上掉漆的金字，和破裂未修的地砖。都无不彰显着这只是所普通的高中罢了，不上不下。
原本以我的成绩是可以去到排名更高的学校，但因为我那废物的爹填报志愿的问题滑档到了这里。
不过也无所谓了，去哪里上学不是上呢，反正这里也只是个环境差些的牢房罢了。
我踏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外边儿的光线已经足够了，我也懒得开灯。一张张桌子上摆放什么的都有，堆叠着书籍的，摆放茶杯水壶的，还有几张甚至放了玩偶。真是让人无语，我不明白来教室还要带着这种垃圾东西做什么。
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僻静的角落，潮湿未干的地面还能嗅到不知上次是什么时候洗过的拖把残余的臭味。
桌子底下还有几个空易拉罐和纸团，桌面上被刀刻下了SB、在线约.炮等不堪入眼的词汇。真是无聊透顶的恶作剧，简直就是小学生的无端举动，不为任何目的只是为了好玩之类的情绪。那些人真是有够闲的，这么幼稚怎么还不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呢？
我熟练的去拿扫把清理干净自己的座位，桌子就不管了，你问我是不是被常言的校园欺凌了？呵呵，怎么可能，都只是同学们之间开开玩笑罢了不是吗？我怎么会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对吧。
处理完这样的每日任务后，我坐到自己的桌上拿出翻得有些破烂的英语词汇背单词。这些泛黄的学习资料都是二手市场称重贩卖买回来的旧书，也足够我用了。书店里一本一百多的教辅让人嗤之以鼻，总是提倡纸质阅读可就连书籍都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奢侈品。
大概是春寒料峭，空气还有些湿冷，黏腻的空气钻进我的肺里阵阵难受。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教室里座位就都坐满了人，几个男生正窃笑着打量着我的位置，似乎对自己昨天的杰作很是满意。
吵闹的上课铃响了起来，就像是垂死之人的嘶吼，接着响起病态反胃的女声，提示着上课时间到了。
之后一位身材高瘦，面相刻薄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是我们的班主任，随即她便开始了授课。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上次的测试大家有所进步，班上的第一名是陈渊，大家要向他学习……”
接着空气中就响起了零碎的掌声和不怀好意的起哄声，吵死了，这种把人拉在舞台中央向他人展示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毫不夸张的说我的成绩很好，我没有别的爱好，闲暇之余唯一能做的只有学习而已。
我讨厌学习，讨厌上面的各种条条框框。但我又必须要凭此生存，我不明白学习这些对我的将来的工作有什么作用，但它是我唯一的出路，我不想成为我爹那样的废人，我只想在这个操蛋的垃圾世界有一天能够享受着多活一会儿。
班主任还站在讲台上唾液横飞地讲课，擦下的粉笔灰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翻涌滚动。
我在自己的角落里默默刷着自己的题，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自学自刷过来的，对于我来说他们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也不见得有什么意义了。
一节又一节的课就这样过去了，午休我在教室吃了两个冷掉略硬的馒头，我就又继续写题。仿佛呼吸一般自然，我只是麻木的做着这些黑白分明的题目。
偶尔站起来去洗手间或是舒展身姿，一边休息一边看着墙上悠悠转动的钟表的指针。
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过了多少遍了，冰冻的记忆无论怎么流动都找不出多余的片段。只有家里昏暗的房间和学校这个角落两点一线的来回播放，还有早已被我遗忘的灰色童年。原来我所谓的青春一直都是这么的灰暗的吗，宛如代码一般按照规律完成命令，我时不时会这么想。
今天是二月十五日，周三。距离毕业上大学的日子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上大学的钱我那没用的爹不知能否靠的住了，到时候去打个工吧。
天色渐晚，浓稠的黑夜蔓延开来，城市的烟尘导致天空中根本看不到几颗星星，压抑得内心深处满是堵塞。
晚自习结束后，我收拾干净东西向外走去，隐约感受到背后传来针扎般的视线试图贯穿我的后背，嬉笑的话语魔音一般灌入耳中。
大概是那几个小团体又在拿我取乐，或是在计划待会儿又要丢些什么样的垃圾吧。
学校就像社会的缩影，肮脏的事件也随处可见，只是看你有没有观察过罢了。我总是只身一人，从不与任何人交流，这样的举动估计被他们视为了高傲不屑，突出的人总是会被孤立起来。那些潮水般的恶意总是来的纯粹突然，没有理由也没有根据。
在学校的日子就如同每天按时上下班打卡，算算我的一生有五分之一都将在校园度过，三分之一在睡眠中度过，那供我自由的时间还真是短暂。人要这么漫长多余的生命有什么用呢？造物主真是不干脆，不如直接让我不用睡眠，活个四十年直接死掉得了。
我沉闷的在走廊上走着，迟钝的感应灯就好像舍不得灯草的严监生，在我路过的一两秒后才亮起。
“哎哟时大小姐，真是高贵呢。”
“哎呀别说了，人家才不屑于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相处呢咯咯……”
我听到拐角处的阴暗处传来几个女生足够让人吐出去年年夜饭的肮脏语气，我随意向那边看了一眼。
一个相貌甜美的女生被堵在墙角，手上的书本散落一地，脸上贴着一张创可贴。眼神平淡地看着地上的书本，无视围着她嘲笑作弄的小团体。
根本算不上什么校园欺凌吧，反正这样的事件最终都只会归于打闹，在这样普通至极的学校里十分常见。没什么好看的，我没有理由去管人家的闲事儿。
只是余光中她貌似也看到了我。
我迈开步伐回到家中，酒瓶依然散落一地，只是父亲已经不在家了，估计是去跑夜车了。
我真是不明白早上不跑晚上跑这样颠倒班序的意义在哪里，回来也是躺在这里喝酒。
我把酒瓶收拾起来，这些空瓶还是能送进收废品那边卖点钱的，别浪费了。
我们父子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上次我们的对话还是在一周前吧，亲人往往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简单冲洗完身子，擦干头发开始了复习，一直到十一点，我熄了灯躺倒在床上合上双眼。
这样无趣的日子仍然在继续，周末的假期我也是在家里写上一天的题目，仿佛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意义。
运动还是会做的，毕竟羸弱的身躯会影响我的效率。我每天都会按计划做一些俯卧撑、仰卧起坐等动作。
一周过去，我来到了二月二十二日，又一个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周三而已。
晚自习下后我照例从走廊经过往家中走去，侧边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擦肩而过，我看了那人一眼。是上周在拐角处见过的甜美女生，姣好的面容冷淡，眼神中有一抹熟悉的灰暗。昏暗的灯光下我隐隐看到了她左胸口校徽上的名字，时雨。
我们对视一眼，没有交流也没有一声“抱歉”。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她正往远处的科学楼缓缓走去。
我转身踏上回家的路，按流程完成全部工作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拿起闹钟看看时间，现在是23:21，学得有些晚了。
我在闭上双眼之前，没由来地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位名叫时雨的美丽女孩儿，我不禁眉头紧皱。
很恶心……
她的眼神让我感到熟悉，对世界不抱期望的眼神，我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我如同厌恶自己般厌恶着她那同我一样的眼神。
我强迫自己抛去杂念，合上双眼试图进入睡眠。
而后是我们之间故事的序曲，也是我自述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