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图书馆中仅仅少女一人。
纸质书本分门别类的整齐排在书架上,书架以厚实的木材製成,复盖其上层层相迭的生漆,在时间的催化下成为琥珀般的朴实质感。
「糟糕!已经这个时间了!」少女瞄过手腕的个人终端后发出可爱的哀鸣。
手中的书本被珍重的塞回书架上,少女匆匆忙忙地小跑步离开,明明急得半死却不敢迈开脚步奔跑,可爱的娇憨样令人惜怜。
双手微提裙摆在建物间的廊道小跑,少女在错综複杂的廊道间穿梭着。
「哪裡……这是哪裡?刚刚是不是弯错路了……。」父亲去参加例行性的会议,放自己一人在王宫的图书馆内消磨时间,结果读书读到忘我连约定的时间都忘记了。
只要抄近路就能勉强赶上约定的时间,少女弯进以前从未进入的建筑群内,在几个弯折过后,少女可怜的方向感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所在。
泪眼汪汪的她越走越着急,想要找个人问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急的都要哭鼻子了,淑女的矜持之下,总算没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不能急……不能急……先想办法走到广场去……那边好像比较亮!往那边走!」
被建筑群遮住的光线再次明亮了眼前的世界。
那是一个小庭园,绿地点缀着错落的灌木,低矮的花卉标出道路的形状,漆上白漆的铸铁凉亭成了一片红绿中的唯一的白。
「太好了,有人在那……。」少女整理仪容后走了过去,原本想要出声让那人注意到自己,走进过去才发现那人靠在鸟笼般的铁网上闭目睡着。
(好漂亮的人啊……。)从服装跟骨架看得出这是一个男人,但及腰的长髮修饰了男性的阳刚,笔直的眉毛被长髮遮盖,纤长的睫毛跟端正的五官令人难辨雄雌,少女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焦急,看着那熟睡的面孔失了神。
那面孔在女孩眼前放大着。
鼻翼在呼吸中的起伏、微张的嘴唇吐着轻柔的气息、熟睡时眼球的动作晃动着纤长的睫毛……突然明亮的双眼跟她对视着,瞳孔中还映照着少女看呆的样子。
因为太过专注,少女不自觉地渐渐往前靠近,近到眼对眼、鼻对鼻,可以说连张纸都插不进。
(太……太失礼了!)少女急忙后退一个大步,却没意识到凉亭除了开口处之外四周跟鸟笼一般被铸铁包围着。
后脑杓结结实实来了一下重的,痛到整个人蹲了下去,抱着头缩成一团。
「呵……呵……哈哈哈!」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头有没有怎样?撞到的声音还挺大的,如果受伤就不好了。」宽大手掌包复住少女的后脑,温柔的抚摸着,大拇指在发间划动,检查着有没有伤口的存在。
像是一阵阵暖流传遍整个身体般,少女陶醉在这温柔的抚摸之下。
(不……不对!这样太失礼了!!)
终于从那令人心神荡漾的抚摸下回神,少女推开了手掌急忙起身。
「真是对不起,对女仕这样做实在太失礼了,如果让你感到不快的话……。」
男子的道歉被少女急急忙忙地打断了。
「失……失礼的是我才对!」
夸张的弯腰赔礼跟通红的小脸,引的男子不小心又轻声笑了出来,尴尬的气氛因此冲淡了不少。
「对了!请问王前会议的辉月宫在哪个方向?我有急事要赶过去!」
「急事?为什麽要去辉月宫?」男子看了看女孩。
这年纪的孩子跟王前会议绝对八竿子打不上关係,虽然进的到宫城的人,在身分上都不需要怀疑,但还是引起男子的疑问。
「我急着过去!因为……失礼了……我这样子。」总算发现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的毛躁样,把平时训练的礼仪都丢在脑后,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没两样。
「拜见阁下。」
少女轻吸两口气,整理了下情绪:「里昂家长女-娜薇儿.格温.里昂在此向您请安,父上为奥诺维奇.约瑟夫.里昂。」在宫城内能自由閒逛的人,应该不是族长就是亲王,用阁下这个称呼应该是没错?自称为娜薇儿的少女这样想着
「原来是奥诺维奇的女儿。」
「因为行程上无法让我先回家族,父上才带我入宫城,跟我约好会议结束后再去找他。」
这个人怎麽直呼父亲的名,至少要加称奥诺维奇卿才对吧?真是没礼貌!
但是照他这样的称呼,跟父亲的阶级应该是平级,称他为阁下总算对了,如果不小心对一个侍卫称呼阁下,那就丢脸死了。
娜薇儿为自己这次得体的应对,小小地在内心称赞了一下。
「但是王前会议早在半小时前就结束,奥诺维奇没联络你吗?」
「疑!?难……难不成!」娜薇儿急忙启动手腕的个人终端,光线构成的萤幕列了一整排的联络通知。
这孩子在图书馆将终端关掉后,就忘记再打开了。
「怎……怎麽办!?」脑袋还像一团乱麻时,耳边传来单方面的交谈声。
「奥诺维奇卿吗……不是什麽大事……你女儿……对……在知更鸟庭院这……」男子停掉通话后,对着艾薇儿微笑着,那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微笑。
「已经联络上人了,在这裡坐一下安心地等吧。」
「实在太感谢了,从遇到您之后一直製造麻烦,真的十分对不起。」
「小事而已,别放在心上……倒是奥诺维奇很生气的样子,说等下过来要先好好打妳一顿屁屁。」
「打屁屁!!」小淑女听了像猫一样毛都竖的笔直笔直,双手无意识往后护住臀部,看着那恶作剧得逞的笑脸,脸颊跟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这人怎麽这样!真没礼貌,怎麽跟淑女开这种玩笑!)十四岁的小淑女转头无视那人,用这来表现她的愤怒。
「实在是娜薇儿太可爱了,忍不住想欺负妳,大人大量就原谅我吧。」
「才、才没有生气呢……但是…我接受你的道歉。」对涉世未深的小淑女,这恭维话正好拍到那翘挺的小屁股上,脸上还保持着生气的模样,心裡已经乐的开花了。
「对了……我应该怎麽称呼阁下?淑女都将名字告诉您了……。」后面那句话就是「你的表现真不像一个绅士」,对着这个平易近人的『阁下』,娜薇儿不自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都没说吗?……好像还真的没提到……我的名字……是……。」话到这裡,就被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家中的劣女打扰到殿下的休息了,实在非常抱歉。」男子从建物间连接的通道走了过来。
看那行走时挺直的背嵴,应该是有着军人经历的人物,但应该已经从前线退下许久,肌肉已经消退不少,但肩膀跟胸膛还是撑起了布料厚实的正装,依然是一位有着馀威的雄狮。
「这个庭院太过安静了,多隻小麻雀不是热闹很多?还是应该说云雀?……应该是乌鸦吧?」
(不是一个比一个吵吗!!没礼貌!!这傢伙实在没礼貌!!)气鼓鼓的娜薇儿在父亲的旁边只能陪着笑脸,心中用那贫乏的几个单词咒駡着。
「娜薇儿行个礼,感谢殿下的帮助,我们父女俩就不打扰殿下休息,在这告退。」奥诺维奇领着爱女行了个礼便离去。
娜薇儿偷偷转头往庭院内看,有温柔笑容的男子正挥着手跟她道别,然后走过一个转角后,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走在父亲身旁,娜薇儿的小脑袋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个人倒底叫什麽?到最后还是没问到。)
「父亲大人。」她抬头往上问着:「请问那个帮助我的人叫做什麽?」
听到这句话,奥诺维奇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能被称呼为殿下的就只有那位吧?」
「殿下……啊!」
「第一皇子-拉布拉斯.洛朵恩,整个王国就只有他能被称为殿下不是?想想也是该让你们见个面了,毕竟妳是他的未婚妻……。」
(原来就是他……怎麽办?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这样……我的表现应该很淑女吧……虽然有婚约,但是开这种玩笑……难不成……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一个淑女不能去想这个……。)女孩下意识地跟在父亲旁边走着,听不见父亲后面讲的任何东西,只有那深深印在瞳孔内的脸庞,满满佔据了小小的心灵。
庭院中,皇子拉布拉斯继续靠在凉庭内假寐。
「麻雀吗……那也不一定。」
「说不定是当牧师的乌鸦……也说不定是哀悼的鸽子……,唯一不会改变的就只有『谁是知更鸟』而已……」
庭院回荡着用鼻子哼唱出的童谣旋律,直到他安稳的睡着,睡着在那像鸟笼般的铸铁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