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脑袋已经想不起何时吸到最后一口空气。
舌头塌在嘴外,嘴唇微微地颤动,手脚因为长时间缺氧而抽蓄着,发散的瞳孔已经映照不出掐住他脖子那人的面孔。
左手掌紧紧勒住细小的脖子;就算不是惯用手,一个小孩还是被轻鬆的举了起来,小小的鞋尖向着地面伸去却永远勾不到地。
为何会如此狠心对待一个不比他腰高的孩子?
原因就在他惯用右手正抓住的东西。
男人右手紧紧抓着男孩的右手腕,男孩的右手腕手中抓着一把短刀,短刀仅仅被无力的手指勾在掌内,随时都会掉落在地上。
(……果然……不会成功。)男孩意识消失前那一刻,脑袋这样想着。
那人在众人面前当众处死了他的父亲,死状就跟他现在一样,那样子切切实实印在他的双眼,刻在他的脑中。
所以他要復仇。
他开始在宫前的花园游玩,时不时地跟守在宫外的侍卫聊天,就这样慢慢的摸清那人的生活作息,侍卫对这男孩也渐渐熟识,原本在男孩跑进禁区时还会驱赶,渐渐的只要男孩不在裡面待太久,侍卫就放任他自由出入。
男孩胸裡藏着糖果被找了出来、口袋藏的玩具枪被找了出来、外套藏的弹弓被找了出来………当他藏在背后的玩具剑没被找出来时,他知道时候到了。
那人在天气好的满月会在户外的温泉泡澡,侍卫在聊这事时脸上还一副色眯眯的噁心笑容。
在侍卫交接前几分钟前,他跑进寝宫的花园,侍卫对这事也不在意就没有交接给下一位侍卫,男孩就这样成功地躲进了寝宫的花园内。
背后的玩具剑已经换成一把锋利的短刀。
利用自己身形小的优势,成功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就这样藏在温泉旁的树丛之中。
男孩比同年纪的孩子实在是聪明许多,也比同年纪的孩子沉稳许多,才能够把无数大人做不到的事给做成。
但仅仅只到这一刻是成功的。
最后他还是被发现了,发现者还是一个杀戮无数的狠人。
男孩装作已经失去意识,等待着男人将右手放开,没想到那男人到最后一刻连根手指都没鬆过。
意识已经模煳,眼前景色开始黯淡,手中已经没握住刀子的感觉。
一幅一幅的记忆像连环画般,开始从眼前的黑暗闪过,就算这麽短的生命也是曾经有过精彩。
像烟火一般,灿烂的快,息的也快………画面瞬间就到尽头。
出生那一刻的强光消失在视线后,孤寂的黑暗终于来到………。
光芒突然亮了起来,像从隧道穿过般,画面再度划过他的面前。
但这根本不是他经历过的人生。
由粗壮木料架构而成的宫殿正勐烈地燃烧着,火舌舔拭着高挂的布帘,烧灼着桌案柜架,木料烧出的芳香溷着生漆碳化的焦臭。
穿着皮甲的士兵身中数箭躺在地上,双脚已经剧烈燃烧却一动也不动,看来已经死去多时。
弓箭、皮甲、短剑……这实在不可能是这时代的场景,只有远古时代才会用这麽原始的武器。
环顾四周,尸体不仅仅这个,有铠甲的、没铠甲的、中箭的、被熏昏的、烧成炭的、剩半截的……尸体遍布整个大殿。
男孩在这惨烈的场景之外看着,看着一个男人手持着火把点着未烧起的地方,让火势更加勐烈。
在火势到达最勐烈时,火焰爬上木柱烧燎着大樑,火焰啃食着大樑的根部,一步一步削弱着大樑攀附在柱上的能力。
最后……。
大樑瞬间坍落,带着大火压塌整个宏伟建物以及最后还活着的那人。
……………。
面前的火光还未熄灭,背后似乎也出现了光芒。
男孩转了头。
一样的大火旺盛地烧着。
烧灼的不是木料,而是藏在钢铁金属后面的塑胶管路,流淌在地上的油料扩大着火焰的扩展。
那是钢铁军舰的通道,这是男孩熟悉的时代。
男孩静静地看着另一场惨剧的发生,看着旺盛的火光勐烈地烧着,最后无力的慢慢熄灭。
…………。
睁开眼睛,光亮又充满色彩的世界再度跟男孩双眼衔接在一起。
手已经不在他脖子上,双脚已经稳稳站在地上,手虚抓了几下感觉不到东西,低头才发现刀已经落在地面之上。
「醒了吗?」男子站在几步之外,双手环胸问着。
「……醒?」思考了几个呼吸,男孩迟钝的点了点头:「……算醒了吧。」
「既然已经醒了。」男子走了过来,弯腰捡起短刀放回孩子的手上:「做决定吧,这次是你死?还是她死?」
(我死……还是……她死?)男孩望着手中的刀,陷入像是数辈子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