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一个人长得跟你一样。
在人类还在一个小小星球内挣扎的远古时代,这由机率学得到的模拟两可答案,由媒体的渲染成了个普世定理。
虽然用克隆複製又或者手术改造都能得到个跟自己长一模一样的人,但当自己在没人注意到的暗处做见不得光的事时,要拿出个东西摆到明面上给人看。
这东西要能让人相信你在那演讲、在那办公、在那散步、甚至坐在露天咖啡厅中喝杯加层厚奶泡的浓缩咖啡,这时你就需要考虑很多事。
克隆人注定跟你有年龄差异,所以如果要複製一个跟你『现在』一模一样的人的话,你需要去催熟这刚从人造子宫中出生的婴儿,这种破坏生命週期的作法会让婴儿快速老化,在到达跟你一样没多久就会追过你的年龄,外貌不用过去几周就会比你老上一轮。
学习知识也是一个问题,很可惜的这时代什麽神奇装置都有,就是没有学生朝思暮想的快速学习装置;克隆人仍要一步一步地学习才能掌握生活技能跟专业知识。
看样子克隆不是个好方法。
找个跟自己身形相近的人,让这个人去学习自己的一切,定时配合自己外貌去进行整容手术应该是更合理的作法。
但整容手术也有破绽存在。
要去改变一个人的面孔需要去切割骨骼肌肉或者填充些装填物,这会在面孔上留下些手术痕迹,就算用化妆去遮掩掉这些痕迹,太多的修改也会让面部表情变得不自然,只要受过些间谍训练的人都能够分辨出面前的是真人还是彷冒品。
这让拉布拉斯吃了相当多苦头在製作一个『自己』。
但在能推算一切的『全知之妖』系统成功启动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做了白工。
有人做了而且比他做的更好。
而做比他更好的,竟然只是个地下会所。
一个私人会所在一部份的贵族中享负盛名,据说只要付得出代价,你想要什麽东西都能送到你的面前。
美食名酒之类当然轻而易举,客製化的娱乐活动可以说是会所的主要经营项目,偶尔也会为老顾客处理些看不顺眼的人,甚至将人掳来供你亲手施虐。
跟人类原始欲望有关的活动当然占了会所营业额极大的比重。
这些贵族已经无法满足还能被社会容忍的交易,这才会去寻找这手段通天又没有底线的组织去寻欢作乐。
如果金钱能让他们答应就用金钱,如果对方不为所动或者自抬身价,他们有无数手段能让你暂时消失一阵子;他们也有自信在你重获自由后,依然会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三缄其口。
只是一个组织再有手段,仍然是有些人事物动不得。
比如说王国的第一王子。
只是长相清秀的王子在孩童时期就被不少付得起钱的人垂涎着肉体,会所势必要为了这些贵客想些方法。
会所从各地收购无数长的跟王子相似的孩童,他们每天早晨睁开眼睛该做的就是学习着王子的一切。
学习王子该会的礼法、学习王子该会的知识、学习王子的嗜好、学习王子的习惯、学习王子无意识下的小动作;唯独武艺就是学些花架子,给他们能挣扎片刻让顾客能够更加尽兴。
随着王子长大,自然有些人会越来越不像王子。
长得像自然是这些商品的价值,当有商品快过了保值期,渐渐与长大的小王子有些许差别就会被抛售;这些商品自然不能拿出门外,会被作为一次性消耗道具提供给不会爱惜玩具的买家。
买家隔天心满意足地从房间离开,清洁人员随后会进去清理散落各处的玩具零件,换掉房间内所有被破坏或污损的物品,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才会再度开放等着下次充斥尖叫与哭喊的暴行。
当拉布拉斯跟会所交涉时,商品可以说快销售殆尽,仅剩用来当门面摆饰的最后一个。
可能这组织也有想要停止这生意的打算,毕竟成长起来的王子渐渐展现出他的力量,因这点小生意而与之交恶可得不偿失;所以在拉布拉斯踏入那房间,所看到的是全身**趴伏在地上已经无力闪避鞭打的可怜虫。
几位平时衣装得体的贵族穿着不可入目的服装、拿着不可入目的器具、维持着不可入目的姿势呆望着走进房内的王子;虽然这噁心的景象实在让他想所有人走不出这房间,但这几个位处要职的人一起消失会让整个国家出现巨大动盪,所以他只是安静的走进房间,无视房内其他东西迳自走向微侧过头让一个眼睛能望向自己的他。
过膝的长外套从身上解下披在满身血污的他身上,没被训练出肌肉的纤细肉体让他被两手圈抱在怀中时更像个楚楚可怜的女性;自进到房间到抱人出去的几分钟,就像演了段用默剧表现的荒诞怪戏。
被救出的『他』受到了良好的照顾。
除了身体受的伤害,影响最大的还是利用药物跟催眠所设下的精神控制。
在医疗检查时发现他竟然有着『骑士』该有的身体素质,但是在受到各式残暴对待时却连反抗的打算都不曾想过。
不管拉布拉斯是因为怜悯的慈悲还是功利的计算,至少他真的将这可怜人带在身边亲自治疗了数个月。
当他正式进入拉布拉斯的麾下后表现出了极度的忠诚,只是在他人眼中看来这忠诚有些危险,与其说是忠诚不如说是病态的痴迷。
他忠诚地执行拉布拉斯一切的命令,就算流着血带着伤的回来,只要将任务给他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只为了拉布拉斯的赞赏。
只为了拉布拉斯亲手帮他包扎伤口。
他甚至会有想抢夺他人任务的举动,与其说是想要获得更多赞赏,不如说不准别人得到赞赏。
¬- 只要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就好,其他人都是无意义的存在。
那病态的企图心最终让他得到骑士团『团长』的职位。
他应该是陪在拉布拉斯身边直到最后一刻的那位。
除非拉布拉斯的视线不再放到他的身上。
「说后悔什麽的都没意义了。」拉布拉斯突然说了这句,这时的他还未离开宅邸,他的守护者古拉夏则站在他的身边。
两人从窗户往外望去正注视着远处发生的事;实际上根本不需要窗户,他们就算对着一道牆都能将一切看的仔仔细细。
「后悔将他扶植起来?」古拉夏问着:「还是后来他犯大错时,没将他处决只是放置不再交付任务。」
「不是这………。」拉布拉斯否定后思考了片刻:「……我漏看了些东西……不是力学、不是热力学、不是电学………总而言之不是显示在外,而是藏在裡面的东西。」拉布拉斯将手掌往外翻动又往内转回,为了强调语句的重点。
「我还以为情感对你而言只是大脑生成的电流讯号。」
「或许年轻时曾想过。」拉布拉斯并不否认曾有过这想法,像科学家一样把一切都作上刻度以为定下最小单位就能了解所有:「我一直以为他对我只是绝对的忠诚,直到他知道我要结婚像个丈夫外遇的妻子般哭闹不休,那时我用无数公式所构筑的複杂系统就出现了无法修復的错误。」
「你犯的错就只有这个?」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古拉夏还是以调侃的语气问了拉布拉斯。
「当然不只………再算上另一个也不只…………我犯的错太多了。」
他们两人所注视的地方是工厂区的一处仓库。
躺在仓库裡面死状各异的尸体引不起两人的一丝情绪,他们正关注的是仓库后门之外的情形。
一个不到成年人腰高的小女孩。
一个像跌倒般两脚岔开坐在地上的成年人。
看着一个成年人坐在地上全身发颤,年幼的九莲对此有了无数疑问。
她事先就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简单资料,应该是一个有相当实力的人,就算没有圣级骑士的素质仍然有办法完成各种高难度事件,这种人就算遇到了什麽突发意外,应该还是能保存下一搏之力。
而不是现在这般丑态。
就算有着对成年骑士生杀予夺的实力,还没有人生历练的孩童应该是想不到为什麽。
孩子不知道一个人失去目标开始堕落,身体跟心理的腐败能有多麽迅速;或许曾经寄託的感情是纯洁且无暇,但是现在有的只是污秽噁心的妄想邪慾。
以骑士身分诞生的孩童就注定被培养成一个战士甚至一个兵器,更不用说出自于名门的九莲,就算面前的人表现的如此不堪,她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右手的枪尖依旧对准着敌人。
「打死敌人。」「没打死的抓起来。」「抓起来……问……问讯?」像是在背书般,九莲正在回想以前被教过的东西:「妈妈没说要问些什麽……所以………?」
「杀掉?」
孩子动手永远比动口还快,话都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冲了上去。
就算已经荒废数年,以前留下的眼力跟经验还是让他以狼狈的姿势躲了过去,至少比全死在仓库裡的罪犯还强上一些,没有一招就是开门红。
「嗯!?」九莲并没因攻击被闪开而发脾气,相反的却激发起了兴趣,她像个兴致勃勃的猫一般调整了下身体姿势后再度出手。
如果那一枪有刺中的话,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也说不定。
但就是因为耽误了片刻的功夫。
枪被挡了下来,应该说从枪尖被抓住了。
抓住枪的是『神机』的手臂,一位『神护骑』没任何预兆出现在这裡并且抓住了枪尖。
「你的另一个错误。」远在宅邸内观战的古拉夏是这样形容。
对此拉布拉斯没作任何回应,只是拿出了外套内袋中的怀表确定了下时间;放任孩子被掳走也不离开宅邸的他似乎在等着些什麽。
因为一开始就受制于人的关係,九莲因此后来早了一些被人重新掳获,所以一切就成了定局。
「走吧。」拉布拉斯催促了他的守护者。
「太守时的男人会被讨厌的。」古拉夏抱怨着。
「只能让你自己待在这一段时间了。」古拉夏轻轻抚弄着婴儿的脸颊,要让母性氾滥的守护者们将婴儿独处在无人的宅邸内,内心可是要挣扎一阵子才能决定:「现在已经错失了抓你的时间,暂时你是安全的。」
「但是后来的事只有你能办到,所以拜託你了。」古拉夏整理了下棉被跟枕头确定不会影响婴儿的呼吸。
「小九龙。」古拉夏刚说完便改口:「应该叫小修伦才对。」
「现在一切都按照你留下的剧本在进行。」
远离市区的宅邸并没受砲火攻击,因此在房门的开关声之后就重回宁静,只留下一个出生不过数月的婴儿在摇篮内安静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