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大人……说……我们都得死……”
“王宝宝,你说什么?”
我随着王宝宝的视线抬头望向那尊诡异的神像,铜铸的身体已经严重破碎并且发绿暗沉,总体外形是一位孕妇,腹部高挺着,好似孕蕴着生命。祂身着法衣静静坐铜质的座坛上,祂的手掌自然下垂,掌心向内,指尖轻轻触底。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不知祂是否在微笑。
空气微微发冷,我打了一个寒颤。
祂那脖颈处的断面似乎也冰凉着。
啊……这是一尊无首的神像。
我再看向王宝宝,她双眼血红,原本洁白的眼球现在布满了密密麻麻树枝状的血丝。身体不停地颤抖。用双手抓住红褐色的头发撕扯着,不断喘着粗气。
“总之,你先冷静!”
左雪的话如同细蚊声,听得出她很害怕。害怕眼前这个与昔日模样截然不同、甚至极度异常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无济于事,王宝宝似乎无法冷静下来,听不进任何话歇斯底里着嘶哑的喉咙依旧发出刺耳的笑声。
“我们都得死啊,都得死!死!死啊!没有任何人逃的掉!逃不掉!死得干干净净!一块肉……一根骨头都不剩下,我们都是鬼母大人的……我们的一切!”
王宝宝嘴角挂着的白色唾沫飞溅着,瞳孔失光,并且不断有泪水涌出,似笑非笑,神色颠狂。
她一边叫喊着一边继续双手合十不停地跪拜着,向那具神像表示着自己的敬意。像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住了一般,样子十分疯狂和可怕,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十分恐怖,如恶鬼般的模样映入我和左雪的眼睛。
“鬼母大人保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紧紧攥着了左雪的手,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王宝宝已经彻底疯了,额头上被磕得流血。并且她完全不在意身边那具尸体,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口中喃喃自语着,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那呢喃像是咒语。
我们不敢相信她是王宝宝,或者说我们该相信的是,王宝宝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不然实在无法理解当下的情形。
左雪已经被眼前的情景惊讶到无法开口说话了,我和她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王宝宝,与活泼开朗的她截然不同的。
“是鬼母大人的诅咒吗……”
“什么?”
是左雪低沉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什么“诅咒”?
我看向那诡异的神像,那具王宝宝现在不停跪拜着的神祇。
“鬼母大人”。
祈儿岛上唯一供奉的神明,作为岛民们唯一的信仰容具而存在着。相传鬼母大人能保佑子孙兴旺,产业繁荣,从小我们就被灌输这种思想。总之,鬼母大人是一位好神明,她温柔善良……不像故事书或者绘本里出现的某些恶鬼或是怪物,一到晚上就会吃小孩……
关于这位神明来由来,我不是很清楚。现在想想,那明明是尊诡异到极点的神像,为什么岛上没有任何人害怕和感到不适?就连我也未曾怀疑怀疑过。关于祂的来龙去脉,大概只有岛上老一辈的居民,稍微了解一点。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前需要解决的,眼前需要解决的事情麻烦多了……
一位是来岛调查暴死的大学教授,一位是发疯的童年玩伴。
说起来小玲也……小她现在怎么样了……
唉,头疼……麻烦起来了……
我感到太阳穴处的血管正在发跳,一股眩晕感袭来。
真是糟糕,没料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发展……这样子可不妙啊。
“没事的。”
一声轻柔的话语,让我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左雪握住我的手更加紧了一些。明明她自己也很害怕吧,却反过来安慰我了,真是狼狈。
“交给我来解决吧。”
她淡蓝的双眼如同清澈的水镜,向我透出来坚定和不容置疑的信心,连带着嘴角一抹浅浅的微笑。
没等我缓过神来,左雪就径直走向神像,她站在王宝宝和姜文昌的尸体中间,左边是不停磕向石板的王宝宝,右边是姜文昌那具跪拜着的诡异尸体。不过左雪还是神色自若,冷静地看向鬼母大人的神像,和前不久她受惊的模样差距很大。
从以前开始,她似乎就一直扮演着“姐姐”的角色,会在我们遇到各种麻烦时帮助我们解决。
左雪闭上了双眼,将右手上举至胸,掌心向外,五指自然张开,正对着鬼母大人神像。前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口中念着咒词。
“祈,尊请母神,愿汝还子(无孕者当受溺之刑)……”
王宝宝的肩膀依旧颤抖着,连同那发白的嘴唇。
左雪呢喃的咒词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产物。轻柔的声音回荡到在庙宇的各个角落去,久久不能平息。
“…… 敬,巫岛之血,供奉神孩(无继者当受穿肠之刑)……”
王宝宝似乎安静了些,跪拜的动作戛然而止,不过还是微微颤抖着那合十的手掌。反过来看左雪,左雪倒是显得有些不适,洁白的前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眉毛紧皱。
左雪没事吧?
她以飞快的速度念出一句又一句咒词,一直以来她的声音未曾像此时这样洪亮有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来越觉得我所处的空间被不知名的力量割裂开来了,左雪的形体变得模糊和扭曲,不,或许扭曲的不是她,是我吧。
正当我准备上前时,左雪念出了最后一句。
“谢,鬼母之力,佑我岛民,永世永代永息(信奉我者当享此等神力)。”
左雪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咒语变凉了许多,看得见吐出的气化作了一团白雾消散在黑暗中。
要我怎么去相信眼前的现象呢。
神力,怪力,或者其他超常解释?
神像晃动着,座坛前摆放的贡品洒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瓷片破碎声。随着这破碎声一起响起的似乎还有那来自于无首处的嗤笑。
你这家伙在嘲笑我们吗?
人在面对未知时,总会有莫名的恐惧,然后连着这份“莫名”再恐惧一遍也说不定。
王宝宝安静下来了,不再说话,“扑通”一声便向地上倒去。
“宝宝!”
左雪在王宝宝倒下之前抱住了她。王宝宝额前的未干涸的血弄脏了左雪的上衣,不过左雪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流着眼泪看着怀抱里的王宝宝。眼中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为什么会这样?和祖母说的完全不一样……到底还是我们错了吗?”
左雪用小声说道。眼眶通红,抽泣着。
“都怪我……”
你会相信世界上有至高的存在吗?
岛上风声四起,夏天的蝉躲在泥土中不愿苏醒。
或者说,你会相信冥冥之中的支配力吗?
沉睡的蝉,躲避暴食的飞禽。
相不相信无所谓,在现实面前,就有最好的答案。
它们终将腐烂于泥地,终日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