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十万零八千根头发和一顶好看的帽子。
我最喜欢带上帽子搬着躺椅在小路的银杏树侧乘阳。
行迹匆匆的路人们,除去喟叹,也不曾理会我。
“哼,谁稀罕啊,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我常作此想。
有一天,小路来了一位身长且丰腴的姐姐。
脸上有着柔和的笑意,莲步轻移着悄声靠近。轻柔的摘下我盖在脸上用以躲避视线的帽子,舒缓的揉了揉我的头,小声问询,我可以加入你么?
而我语调不再自然,眼神开始闪躲,遮掩中带着期艾时。我就知道我和我的十万零八千根头发,好看的帽子,都是她的了。
后来小路银杏树侧的躺椅变成了两张,沐日的成员也有了第二位。
相逢是为了离别,但不只是离别,活在如此真实的人世,一向如此。
躺椅依旧是两张,树侧成员只余一位。
许是思恋牵肠,匆匆三十六载,像是没(mò)过了三万六千个世纪。
十万八千缕青丝柔柔的落在颈肩,四季轮转里、飘飘荡荡间、风霜浸染中、对镜凝眸时、风华也白首。
这是一个温柔的午后,我照旧躺在小路银杏树侧的躺椅上。
放空思绪后困意袭来,深藏在记忆里的相处片段、音容笑貌。哪怕每天都在复刻留存,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模糊。
再见我要吻她,强吻,挨敲也要的那种!有些苦恼的我第一万三千一百四十次想到。
轻柔的阳光将我丝丝裹紧。
“是一个少有的好天景呢”檀口微微开阖着呢喃了一声。
我这些年经历过许多温柔的午后,今日已可评就一分。但终究还是差了,差的不多,却又太过,太过....
由奢入俭难上难。
时间在跑在走在跳跃,我在度日如年。
其实我已忘了当时的感受,但印象里留有一份喜悦,多么美好,无可忘却。所以我还是不曾习惯,或许是我不想习惯?睡意被纷扰的思绪打乱,我想她了。
左方传来脚步声,有人靠近,但我沉浸在愁绪里,连稍移帽檐,悄悄撇一眼的心思也无。
声音停驻在侧方,吱呀一声,躺椅受力,有人躺上去了,那是她的!她是我的!
突兀的内心长久的幽怨在这个好天气被点燃,虽然知道不应该,这并不是那人的错,但人性战胜理智,我无名火起打算无理取闹,稍稍发泄一通。
一瞬间我就想好了一个理由,“没看我在睡觉,动静这么大吵醒我了你知道吗?!”我一把抓住这顶我曾经很喜欢现在也不曾嫌弃的帽子,话语随着帽子掀开来。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一只好看的手,对于这出乎预料的情况,使得我有些发愣。
歪头望去,手的主人身体侧倾,嘴唇微张,眸光透着惊喜,起伏的胸口与微微颤抖的手显示着主人的内心与那漂亮的脸蛋一样不甚平静。
泪水当空滑落,委屈和其他这些年积累的庞杂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呆呆的望了数分钟,心气仍在的我醒悟过来,扭头赌气不去看她,但也只是不去看她。
那四年里常见的,情绪渲染里我也曾短暂拥有过的,生气与温柔转变成了疲惫与眷恋。手臂上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道,轻轻晃荡着,她小声唤着我名,似在讨饶。
哼,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原谅你么。我一边想着,一边假装“我好柔弱啊”,随了她的意也合了己心。
她将我带成侧身,双手拢住背部,拥抱后,身体靠的极近,处于一个水平线相视,她的脸部占据了我的整个视线。
心念微动,我开始了往前孤寂人生下应有的,但早已在刚刚如冰雪遇暖阳般消融,又为我强行临时拼凑起来的抱怨。借着陆陆续续的敲打与情理渲染,成功口头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看着回归我生活的她双手轻捏耳垂,眉毛耷拉,眼眸似是羞愧的低瞥,琼鼻轻轻抽泣,小嘴微微撅着。像极了低眉顺眼的弱受小女友,印象里一向占据主导位置是个大姐姐的她摆出如此神态,可爱想!!!!
想起才发的誓言,我回抱着压了上去,感受着唇瓣上的温度,瞥见接到正式回应后,小女友施展魔法一样的笑靥如花。我就知道,她是我的了。她体悟着我的回应,她也明了(liǎo),我还是她的。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我执岁月,她值等待。岁月是我的,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