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闺房内四处贴满了许多二次元人物的海报,墙角边的展示柜上,放着各种精致的,神色各态的人物手办。许多开封过的纸箱子和一些漫画书,小说集被随意丢在地上,这使得这个原本不大的空间看起来拥挤了不少。
叮铃铃铃铃……
床边的小柜台上胡乱摆放着大量小物件,其中就有这个正在叮叮响的闹钟。只是才没响几声,就被从被窝里伸出来的一只苍白的手粗暴的拍停。
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后,被窝里的人才从床上坐起。
……醒来的居然比给闹钟预定响起的时间要早了些……真是难得……
少女无神地望着前方,脑中思绪缓慢运转着。
“咳咳……”
感觉喉咙有些干燥,少女拿起柜台上一瓶昨晚没喝完的可口可乐。拧开瓶盖喝完后才好受些。
接着拿起闹钟一看,显示10:00分。
将闹钟放到一边,往口袋一摸取出手机,拿起枕头竖起来往背后一放一靠,开始日常追番。
两个半小时后。
该吃饭了……
少女晃了晃脑袋,翻身下床。
“啊……”
很不幸的,刚下床就踩到了一个坚硬的圆柱体上。
杯杯?我的杯杯怎么在这?
心中有着这样的疑惑,少女身子一倾,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纸盒堆里。
摔倒的时候,少女下意识伸手去抓柜台想支撑住自己,结果不仅没抓稳,还将柜台上的一面镜子给拍下来了。
“焯……”
有一堆纸盒垫着,这一摔倒没什么事。少女捡起脚边的镜子,缓慢的撑着柜台直起身来。
目光转移到手上之物,小巧的镜子映出了少女的外貌。
挺长一段时间没有梳理过的白色长发不规则的朝各处翘起,长长的刘海几乎要遮住半边脸,其下面孔跟她的皮肤一样苍白,虽然早已成年,但瘦小的身躯让人看着像是一名十几岁的高中生。
少女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首先就是那一头异于常人的白发,其次便是那只如同血液一样暗红色泽,光是注视着就能让人心惊胆战的右眼。
那眼神,如同一潭死水一样平静,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让她封闭的内心激起一点涟漪。里面只有对一切的麻木不仁。
整个人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摆烂人的气质。
单看外貌,这确实是一个罕见的人间尤物。如果忽略掉左脸上那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伤痕的话。
将镜子反盖放在柜子上,环视四周。
“……等会儿再收拾。”
这样自言自语着,朝衣柜走去,地板上一堆杂物,让少女有些无从下脚。
……
等秧祈给自己准备好早餐,或者说午餐的时候,一个熟人打来了电话。
“秧秧!中午好,吃饭了吗?”
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
“正准备吃。中午好,唁子。”
“那你吃早饭了吗?你不会又熬夜到凌晨,中午才睡醒吧?”
“没有的事。”
“那就好。你可别再像以前一样经常熬夜,中午才起床吃饭。这对身体不好!”
“放心,已经不会到中午才起来了。”
确实是没有中午才起床,但这跟她从早上玩到中午再吃饭有关系吗?
“秧秧,这个月的生活费够用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打点?”
“够用,你自己省着吧。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唉,最近家里有太多事要忙,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你了。今天正好有空,我想邀请你一起出来玩!”
“呃……”
“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家里蹲而言,出门这种事无异于酷刑吗?”
她淡淡道,接着扒了一口饭。
“我是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怎么想的啦,但我知道我没去找你的这段时间内,你肯定没怎么出过门吧,再不出去透透气会闷死的。”
“在我看来,与其出门服刑倒不如闷死在这里。”
秧祈细嚼慢咽道。
“哎呀,人家好不容易有空出来玩,你就出来陪陪人家,陪陪我嘛。好不好~好不好~”
“……我要吐了。”
“你好讨厌呀!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一块木头一样!”
“我知道了……出来就是了。去哪里玩?在哪里会面?”
“我就知道你会出来陪我的,不愧是我最好的闺蜜!贴贴!”
“……鳖载着理发店,你非得逼我把刚才吃下去的都吐出来吗?”
“咱们去最近那个新开的游乐园玩。好像是叫科波菲尔游乐园。会面的话就选在老地方。怎样?”
“彳亍。下午三点左右汇合吧。等我吃完再去换身衣服。”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再见,秧秧。”
电话挂掉,退出通讯界面,秧祈边吃饭边刷起了视频。
唁楼末,就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名字。
她是秧祈在现实中唯一的一个朋友。一位富人家的大小姐,数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发生的悲剧,两人结识成为朋友。
秧祈现在的状况就是被这位富婆包养,生活勉强算过得去。一日三餐没烦恼,不用工作有钱拿,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纯纯的社会废人。
吃完收拾好碗筷。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唁子之前给自己准备说是出去玩时女孩子应该穿的衣服。
“……”秧祈看着自己手上的小裙子陷入了沉思,还是换成短裤吧。
换好后又艰难的走到了床边的小柜台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半块面具。
将反盖放的镜子摆好对准自己。白色的刘海撩起,镜子将左脸上那丑陋的伤疤,以其一只可怖的白色眼珠映入秧祈眼中。
秧祈通过镜子盯着那只早已失明的左眼,发呆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过会儿,她才像是一个墨菲特玩家断开了全球墨菲特共享网络后又连上了似的,起身将面具戴在了左脸上。
……
路上,有不少行人朝秧祈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人拿出手机开始肆无忌惮地对着她拍照。因为这头白发实在是太惹眼了。
但她并不在意,早习惯了。
途中她遇到了一位在街边算命的老师傅,片刻的思想斗争后,秧祈走上前。
“老师傅。”
“哎,小姑娘,你要算命吗?”
“是的,请问算一卦多少钱?”
“一卦20块钱,你想算什么?”
秧祈递出一张20元钱的钞票,说道:“请帮我算一算我今天这一趟出门是否顺利?”
接过钱,算命师傅说道:“那可以,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看看手相,然后是面相。”
秧祈抬手将面具摘下。
算命师傅表情不变,打量了几眼,便点点头道:“可以了。”
看完面相后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才开始算命。
稍后,算着算着,老师傅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
见他如此,秧祈问道。
“嘶,小姑娘,你今天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你今天运势极差无比,出门……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呀!”
“……谢谢,我知道了。”
点点头,并没有在意结果,秧祈朝着目的地缓缓离开。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算命的师傅摇摇头,叹道:“唉,命数如此啊,苦命的孩子。”
……
“秧秧!”
秧祈微微抬起头,前方一道靓丽的身影急袭而来,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如同一个势不可挡的墨菲特创进了自己的怀里。
“抱抱!!!”
“噗……!!!”
这一创,秧祈只觉得自己两眼一黑。
“好久不见!秧秧,我感觉你最近胖了些,比以前好多了。”
“放开我,要死了……”
“呀,秧秧你怎么一副好难受的样子啊?生病了吗?”
“放开……”
唁楼末这才发觉刚才那一下可能力气有些大,便赶紧放开秧祈。
“咳咳咳……”
“你还好吗?我给你拍拍背!”
在唁楼末的帮助下,秧祈很快就缓了上来。
“对不起秧秧,我刚才那下太用力了……”
“没事唁子,我还好。”
秧祈抬头迎上对方担忧的眼神。
身形相比秧祈要高半个头,富有光泽的黑色长发自然舒展至腰间,两条辫子分别垂落在两侧,散发着洗发水淡淡的香味。看得出来唁楼末平时很爱护自己的头发,不像某人。
上身穿着一件微微露出小腹的白色背心,和一件黑色格子衬衫。下身则是跟秧祈一样的短裤。
担忧的眼神和自责的小表情搭配在她这张清丽动人的小脸上。相信绝大部分人不会不对此产生怜惜之情,无论雌雄公母。
“好了,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事。”
偏开视线,秧祈淡淡道。
“最近……过得还好吗?”
秧祈有些犹豫的说出这句话。
“嗯,还好,就是有些忙,有太多事要处理。”
“家里的?”
“嗯。”
“那你可真是辛苦。”
“哇,秧秧竟然知道我有多苦了,我好感动!”
“……”
“你呢,你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挺自在的。”
“是吗?”
唁楼末看向秧祈的面具。
“还在用这个呀,要不要我给你弄一个更好的?”
“不用,这个挺好的,用顺手了。”
“这样啊。”
唁楼末从自己的包包里取出了半块面貝。
“这是?”
“嘻嘻,找人定制的同款面具。”
唁楼末手上那块面具就像是秧祈脸上那块面具的另一半。
“帮我戴上吧。”
“好吧。”
秧祈接过面具,慢慢的将它戴在了唁楼末右脸上。
“咱们现在看起来很像一对吧?”
唁楼末笑嘻嘻道。
“我懒得评价,不是要去玩吗,还去不去了?”
“当然去,秧秧快跟上!”
两个人一起走在大街上,引来了路上不少行人的注意。
“秧秧你看,有好多人在看着我们呢。”
“也许他们只是在看你。”
“不会只看我的,毕竟秧秧也是个大美女呢。”
“我?戴上面具后确实是,呵呵。”
“秧秧不戴面具也很可爱呀!”
“这世上可能也只有你这么认为了。”
“哎呀!不要这么自卑嘛,秧秧,你要看清自己,你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不堪。”
“我看的很清楚,哪怕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我也看得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唉,算了,不聊这个了。”
唁楼末从包包里取出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记录了我们将要去的那个游乐园的所有游玩设施,一会儿我们先去这里玩,然后是这里……”
唁楼末走在前面,秧祈跟在后面漫不经心的听着。
一个塑料罐不知从何处滚来,滚到了秧祈脚边。
正想一脚踢开,低头却发现脚下有一片阴影笼罩住了自己和唁楼末,而且这阴影还在急速扩大!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她抬头看向唁楼末。
“唁子!”
“嗯?怎么……”
唁楼末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推开了自己。
轰!!!!!!
……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对方呆滞的脸。
虽然被掉下来的广告牌压住了全身,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死透。
意识消散间,秧祈隐隐听到了某个人的哭声。
是她吧……她好像在说什么,听不清呀……
呵……血光之灾,还真被那老头子算中了……
秧祈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位算命师傅。
这是遇到了高人啊,可惜了,我应该向他讨一张平安符的,要不然这一趟可能就不用死了。唉……
妈的这勾八广告牌谁弄上去的?固定都做不好,害人呐!
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挣脱了引力的束缚,不受控制地缓缓上升。
呼……话说,我这辈子连续救了同一个人两次,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天堂,我这样的人也应该能到达那里吧?
啊~就算到不了天堂,只要下辈子投胎后能比这辈子平稳点,哪怕是不当人……也都无所谓了……
精神随着生命的逝去一同消亡。她的一生,就此画下了句号。
……
意识不知沉沦了多久。在一片黑暗中,秧祈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这……我……活着?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从被广告牌砸死,到现在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对她而言,这期间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
试着睁开眼,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不可理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事物。
“你醒了,幸运的小娃娃。恭喜你,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至高的存在,对着她残存的意识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