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是 吹 牛(1)

作者:邹仁龙 更新时间:2023/4/2 7:55:50 字数:3469

不是吹牛(小说)

文/邹仁龙

人为什么会无聊?

杰森森一个人坐在街头路旁的小咖啡店外托着腮,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很无聊,眼睛盯着路面的光在想着这个问题。街两旁高楼浓烈的广告彩灯光投射到雨天地上将水洼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焰火,焰火中有行人蛙跳着蹦哒过去,脚下溅起无数的火花,灿烂如爛。而这个问题更像是火上浇油,令杰森森焦灼不安,因为他记得这句话好像是哪个名人说过的?可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他很烦恼!疫情后,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在减退,这令他很恐惧,担心会不会是得了什么后遗症!

杰森森闲的时候,没什么正事可干,是个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工作的灵活就业者,有时在街边溜达,有时在家里写写东西,至于投稿后能不能发表,那不是他的事,他也没闲心去操这个心。今天下雨,淅沥的雨声吵得他心烦,定不下神来,杰森森便找一个能躲雨,视野又开阔的街角咖啡馆的大雨伞下的桌子前坐下,这顶雨伞不管刮风下雨都在这站立,像个门岗保安似的,却日夜没个下岗的时间。

他斜坐着身子歪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一手托下巴,摆出一个思想者的姿势,无神而又寡趣地看着眼前人来人往,虽然淡疏,但他却又很喜欢这种夜晚坐于街头观景的感觉。他并不消费,也没有闲钱消费,但这并不妨碍他隔三差五地来里小坐片刻,并寻找一下内心飘忽的无聊与满足。他也很自觉,见人多了,他会自动让位、离开,这点规距他还是懂的,不能占着窝子耽搁了人家的生意。服务生也见熟他了,并不吱声,有时还朝他笑笑,也算是有了老相识之间的一种默契了。

杰森森在那坐着,这时,他看到一个沧桑的背影搀着一个小孩走着,他望着这背影出神,头脑里仿佛瞬间冒出某人某篇文章来。他虽看不见老人的脸与前身,但从后背仿佛能感觉出隐藏在阴影中,前身及面部的一些样貌来。他自觉得老人的眼神一定是特深邃的,表情也一定是很镇定的,显着有些小说中世外高人的那种高深莫测。

就在杰森森勾勒着这个老人形象的腹稿时,一条狗从街角窜了出来,肆无忌惮地从后面冲着手中抓着一根火腿肠的孩子而去,而老人的反应倒也不迟钝,敏捷地转过身来拦着狗,护着惊恐万状的孩子与狗撕打斗起来。杰森森一看,也顾不得思考了,他也没思考,便一下冲上去,将狗与老人隔开,并与狗打起了架。那狗被他这么一拦,没抢到到嘴的食物,便狗急,开始乱咬,乱扑,与杰森森扭打成了一团,狗咬住了他的腿,他掐住了狗的脖子,一起倒在泥水地上翻滚着,撕打着,他被狗咬得很疼,狗也被他打得乱叫,一时不分上下。而狗咬着他却不松口,这也惹起杰森森的狗脾气,你敢咬我,我就敢咬你,哪个怕哪个?乖乖,他还真下得去口,也不知道脏呀毛的了,头朝下一低,一口就咬住了狗耳朵,像鬼附体似的用一条胳膊狠命地勾住了狗颈项,然后另一只手用力死拽另一只手腕处勒紧,直勒到狗软了狗身子,凸出了狗眼珠子,狗**屙出了屎,咬他的狗嘴才松开,这时再一看,狗竟然死了,他居然杀死了一条狗。后来有人问他:“你怎么就能够将一条狗咬死了呢?只听说过狗将人咬死过的,还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狗咬死的,你牛逼!”他说:“不是咬死的,是勒死的,我咬的是狗的耳朵。”听的人听了一笑:“嗐,咋的都是死,是咬死的、勒死的反正都一个样,何必分得那么清呢?反正狗也死了,也无所谓了,就算是咬死的吧,听起来也得劲。”他想想也是,反正狗已经死了,还计较啥过程细节的,结果,重要的是结果,就这样,这事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他救了老人和孩子,这一壮举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成了轰动的新闻,也获得了赞扬,像武松打虎似的还得到一万块嘉奖。

后来他再回想当时他是怎么恐怖地下狠心开口去咬狗的?因为这不合常理,只有狗咬狗,哪有人也咬狗的?这不成了荒诞而又荒谬的千古奇谈吗?真荒唐!

自打这件令人笑掉下巴的惊世之举由他做出后,人们对他将来会再将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出格事来便觉得一点也不出人意料了,这对他来说,都是意料之中的骇俗事情。

后来电视台来采访他,社会上一个反狗组织还奖励了他一万元,但他也成了民间爱狗组织众矢之的奋起而攻的靶子。这下他便又成了地方上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名声更大了。起初,他还并不为意,人出名了咋的了?出名了好呀,又不是猪壮了怕杀?说不准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益呢!但是当被他救助的那个同样被狗咬伤了的老头再来找他时,他心里的这点暗自欣喜与盘算便立刻烟消云散,剩下的残留物也只有懊恼了。

那天老头来了,没有人陪,就他一个人只身前来。开始他还以为老人是来致谢的呢,让进屋来,再让坐,温和而又客气地对老人说:“来了?”

老人也说:“来了。”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屋,然后杰森森又顺手带上了门。

“那坐吧,来,坐。”

老人轻轻坐下,又接过他端上的茶,还真说了句他所期待的话:“那天谢谢了,真怕人呢!”

“谁说不是呢?太吓人了,还好,孩子没伤着,这已经很值得庆幸的了。”

“是啊,孩子是没事啊,可我怎么办呢?”

“你怎么啦?”

“我这看病,还有后续的药费,赔偿总得有个说法吧?”

杰森森一听老人这话出口,心里蓦地便觉得凉森森的,他的预感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麻烦来了。”

“你不会找我赔吧?”

“我是不想找你赔的呀,按说是你救了我爷俩呢,怎能叫你赔呢不是?”

“这还像人话,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赖上我了呢。”杰森森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一半。

这时老头放下茶杯又开腔了,他说:“不过呢...”这三个字刚出口,杰森森刚落到半处的心“惑秃”一声又提了上去,并且直提到了嗓子眼。“别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啊?还玩转折语呀?但是...所以的我可吃不消哟!”可老头哪还听他的,老头说:“但是呢,话又说回来了,本来狗要是没被你咬死,勒死,我呢、恐怕还能顺着狗去找到狗主人的是不是?这可倒好,你将它咬死了,勒死了,线索也就断了,我找不到狗主人,那找谁去?医药费谁给报?后面看病的钱谁出?我本也不想找你的,但也是没法子了,现在也只能找你了,要不然你把狗主人找出来,我就不再找你行不行?”

“嘿,这理上哪说去?救人反倒救出祸来了。”可老人的话听上去说得也在理,他也不像个胡搅蛮缠的人,也是迫于无奈。唉,怪就怪当时下手太狠了些,怎么就没想到断了后路这一层呢?怎么就把狗活活地咬死了呢?活该!

杰森森懊恼而又懊憦地埋怨自己鲁莽,老人站在那看着他,一付斯条慢理的样子,也不急。杰森森知道坏了,这是要打持久战了,他赶紧安慰老人说:“你先坐,我来沏茶,有事好商量。”老人复又接过茶杯坐下来,然后吹吹茶水面子,慢吞吞地抿了一小口。杰森森搬张凳子在老人的对面坐下说:“按说呢,这事你也不能找我呀,再说,我自己也被狗咬伤了不是?你说那我找谁呀?这不全赖那死狗嘛?你说我本来做的是件好事,可谁能想到摊上这码子事了呢?你说我冤不冤?”

“你冤,小伙子,我知道你冤,可找不到狗主人,你说我咋办?你说说看,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让我咋办?”

“说的也是呢,可你总不能找我吧?再说了,我连个正而八经的工作也没有,你让我负担赔偿,我哪有呀?这...”杰森森一脸的尬然苦相。然后二人一顿相互示伤,相互卖惨。老头这时却说:“别这呀那的,这事呢,一码归一码,一是一,二是二,我谢你呢是真心的,要不是你,孩子可能就真伤着了,这个我谢你。我现在找你,我也是逼得无路可走了才来找你的,你自己说,这狗要不是你咬死了,我是不是还有一线希望能找到那个缺德的狗主人?你说是不是?现在好了,没抓手了,线索全被你掐断了,你说我不找你,那还能找谁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人已经把话都挑明了,还能说什么呢?他这么大的年纪,吵是决然不能与他吵的,连争辩都不能,万一呛了他一句,一激动,再弄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可就真麻烦大了,现在自己就算是再有一堆的烦躁和愤怒都不能发泄,一点都不能,诶,算了算了,何必去与一个老年人争一寸之长短呢!叙说出一车的琐碎理由来,到最后也逃不出出血的终了结尾。但他还是又坚持了一下说:“我真没钱呀,我在这儿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真的一分钱余钱也没有的。”

“你不是有一万块钱奖金吗?”

“喝,这是早盯上了呀?”杰森森望了老人一眼,发现老人也在望着他,隔着不远的潮湿空气,四只眼睛在默默相视,他看到老人的眼光很犀利,像长刺一样刺探到了他的心底,那眼神像医用的X光机在他怦然跳动的心脏上来回地扫描阅读着波纹线,还能从他的脸上肌肉的每个细微变化中解码出更新的信息。而老人脸上的皱纹明确无误地在宣示他的阅世经历,沧桑而饱满的皱褶里隐藏着纵横的智谋,交错的聪睿。所有的沟壑都是一道道战壕,就等待一声号令随时准备发起决胜的冲锋了,再加之屈人的眼神,令人颤栗。这种深奥的道理杰森森懂,他深知自己的能力倨促,不是老人的对手,这一气馁,他相信老人早就识破了,算了,投降吧。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